當所有隨身物品及證件上交以後,火車終於駛向了遠方,目的地——神奇的西藏。
2009年12月1日,接到縣武裝部的通知,讓去填表,前往西藏服役,這個通知猶如晴天霹靂,將我一下就擊楞在原地。我很納悶,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說要去參軍,又是在什麼地方報的名。慌忙中給父親打電話,父親很平靜的告訴我,說一切都幫你搞好了,你們警校的體檢表和你剛參加考試的體檢表交上去,加上你是大學生,人家就同意了。父親還沒有說完,我們之間的戰爭就爆發了,一場無休止的爭吵從早上持續到下午,直到最後手機沒電。我想應該給武裝部反映一下情況,於是用公用電話打給武裝部詢問,卻被告知已經簽字,如果不去就是按照逃兵處理,那一刻,感覺天都是灰的。同時那天也是網上掛出市公安局面試公告的時間,我沉浸在取得好成績的喜悅中,還沒有回過味來,希望就被現實給完整的澆滅。那一天,真的絕望。
一臉的淚痕和對父親的怨恨一起湧上心頭,無助,傷痛,後悔是當時的情緒。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進武裝部的大門,一進大門,歡聲笑語連成一片,胸前戴着大紅花的新兵旁邊都圍着家裡幾乎全部的親戚,每一個家長的臉上都是光榮的笑容,合影,叮囑,隨後就是淚流滿面的擁抱,整個場面異常感人。唯有我,沒有一個人來送,獃獃的站在邊上的一個角落,將這群人當成風景,看他們在自己的淚光中演繹。
武裝部登記完畢,就發個人物資,除發的物資和自己身上的內衣以外,所有東西一律不準攜帶,都交給親人。我看着自己脫下來的衣服,還有手機等凌亂的擺在面前,不知道一會走的時候他們是否會成為別人的物品,又或許是牆角邊上垃圾台裡面比較昂貴的垃圾。沒有任何預兆,眼淚就自然流了下來,沾滿衣襟。很無聲很壓抑的抽泣,想控制卻不能自己,於是抬頭看天,不讓別人看見自己此時的情形。或許是自己太過於獨行,一個軍官走了過來拍着我的肩膀問,小夥子,家裡人呢。我很快擦去淚痕,轉身,笑着說,上廁所去了,一會就來了。我欺騙着自己,以為這謊言是最好的。最終,那些難分難捨都還是會結束,在一片鞭炮聲中,在一片記得來信的呼喊中,在一群家人不舍的淚光中,一群新兵終於背上行囊,去往火車站的方向。
經過五個小時的汽車,終於來到了火車站,火車上的一切在我們來之前都已經準備好。上了火車,每個人都被要求穿上所有發的衣服,以免到了西藏不適應氣溫而產生高原反應,我們被裹成一個個粽子的摸樣。我把所有衣服全部穿在身上,又在外面套上一件厚厚的棉衣。此時,厚厚的棉衣裹在身上,裹住了我飛翔的翅膀,同時也裹住了我對愛情的嚮往。
眼前又閃過女友那怨恨的眼神。四年了,從大一到現在的四年間,我們一起走過,並且已經相互許下各自考上工作以後就結婚的承諾。四年的美好時光,還有我們幻想的美麗生活,都在父親最後的一個決定中成為泡影。她恨我,可我自己卻更恨自己,恨自己沒有出息,沒有勇氣,沒有堅持到底的抗議,恨自己的妥協,恨自己……。可那是父親,這讓我用什麼去抗爭呢,抗爭這二十幾年的養育之情。唯有淚水成了最爭氣的,不用去控制,就已經滿了整個眼眶。
火車在行駛着,除了我以外一車的兵都在高談闊論。這個說真好,終於到西藏當兵了;那個說我家裡找了很多關係才讓我當上這個兵呢;這個說上去之後我一定好好乾,爭取在最短的時間考上軍官;另外一個說,我也不要當啥大官,兩枚四就夠了。隨後而來的是一群鬨笑聲,我沉默在這群歡聲笑語和美好的幻想中,不去想他們想的那些美好生活。一個人,沉默,安靜,可心裡卻像翻江倒海一樣的重複着得到與捨去的交替,想安靜,可我壓制不了心中的情緒。我想我一定會發瘋的,我認為我該做點什麼來讓自己安靜。於是,那一桌的飲食在關鍵的時刻終於顯示出它們最好的作用,我瘋狂的吃着喝着,直到頭腦意識出現模糊的前一秒,還在往嘴巴里塞着東西。
迷迷糊糊的,我感覺自己掉進了一個漆黑無比的洞里,看不見方向,身體時而發冷時而發熱,沒有一點光,只有腦海里出現的各種幻想和幻想之間的戰爭,還沒有到軍營,自己就開始了自己的戰場,我為自己這個想法感到好笑。腦海里出現白色和灰色,不停的交鋒,你來我往,我看着灰色即將奪取白色的陣地,心底里沒來由的感覺一陣放鬆,以為這一切終於結束。可一聲深深的嘆息,在我毫無準備的情況下,響徹在耳旁,將那一場戰爭擊潰得無影無蹤。父親那迅速蒼老的容顏又一次出現,在父親那種無以言語的眼神中我渴望的勝利又一次以失敗告終。命運似乎已經決定將這個玩笑開定了,我該怎麼辦,我該怎樣去面對即將開始的兩年時光。兩年的時光啊,是如此的漫長。有人說不能改變環境那就適應環境吧,況且如今逃避的前方已經沒有了路。是選擇憂傷還是有所建樹呢,我選擇了後者,畢竟男兒必須堅強,於是,在男兒志在四方這個想法剛剛萌芽的幻想中,我睜開了眼睛,出現在我眼前的是一個慈祥的醫生,他正幫我擦去汗水,小聲的問候,在他關切的目光中,我知道火車已經停止,而此時,我也終於來到了自己人生的另外一個方向——神奇的西藏,開始了我的軍旅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