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尋——往事迷蹤
故鄉的雲
每一次回家，看望父母親，都習慣性的仰望故鄉的天空，在故鄉的天空里，總能尋覓到最初的記憶、最初的感動……
其實，這一次的回家，距離上一次的元旦，沒隔幾天，回望父親遠去的背影，我的心似乎碎了。不知為什麼，有許多記憶，都因為父親的緣故，讓我因為淚飛傾盆而無法止息，於是我只能把許多深層的東西擱置在心靈的谷底，不讓他隨意走動，彷彿一切都已在生活的海里腌漬的太久，一經攪動，就會漾出無法言說的苦澀，而伴隨着百味雜陳的心緒，那苦澀便愈加清晰，清晰得如同舔舐一直在流血的傷口。
小時候，故鄉的天空既是高遠的，又是低矮的，空中的浮雲擠壓着少不更事的我，我痛恨陰雲密布的天氣，因為每到陰雨天，就是我的劫難。那時我是那麼渴望自由，渴望去外面的世界衝浪，可是母親總是無端的束縛我的手腳。就連在雨水中玩耍都是奢侈的夢想，我實在不知道，對於一個小孩子來說，自由究竟意味着什麼，但我卻灼灼的痛感到：沒有自由的人生無異於坐牢。即使開明的父親支持我走向風雨中，去尋覓屬於孩子世界的自由與靈動，也總是被無情的母親給扼殺掉……
只要是陰雨的天氣，我就照例被拘禁在母親的身邊，干這干那，而那些都不是我所願意乾的，帶着頂針補些破破爛爛的諸如襪子啊、手套啊，連綴一些小物件啊等等非常小巧而無聊的針線活計。就是因為使用頂針這件事，我就和母親衝突大致有半年之久。後來，在母親舉出不會用頂針的鄰家堂姑，在納鞋底時，竟把手都頂爛了，這個觸目驚心的事實，勝過許多嚴令的呵斥，簡直大有響遏行雲之功效，我終於低下了倔強的頭顱。也就在我通曉使用工具的意義后，變得可以隨意駕馭它了。看來以理服人是多麼重要哇！而我的思想轉變，更令母親堅持自己是認為對的事情，我好多童年的自由與快樂，也就更加被剝奪得喪失殆盡。我記得我自己會縫口袋，也只有六、七歲的樣子。那時我一年要搓許多根線麻繩，以備母親做鞋。那些麻繩被鏈接在一起，掛在東牆上，來人望見后，總要免不得問一聲，誰搓的，母親就頗為自豪驕傲，彷彿一個訓練有素的將軍，在面對戰士打勝仗凱旋歸來的榮耀。母親一直認為我是幹活的好苗子，大概從我第一聲啼哭始，否則她不會那麼狠心又專斷地逼迫我干許多的活計。而說來也巧，所有開始被強迫乾的東西，到後來卻都成了我的摯愛，我真的願意走向自然去砍柴，摟大耙，挖野菜、簇扎拐（秋天割剩下的作物茬子，可以晒乾，用來燒火做飯兼取暖。）甚至撈莊稼（撿拾秋天收落下的玉米高粱或谷穗、豆類等，也有紅薯等地下的根莖類果實）……而我的能幹也就因為超越逼迫而變得遠近聞名啦。無論是砍柴，無論是挖野菜，我總在同齡小朋友中，頂呱呱的超級能幹，不僅數量超眾，質量也堪稱嘉美。現在回想起來，我倒可以總結出，為何我的野菜，總是挖得多挖得好的原因啦，這還要歸功於我的大膽和野性。就在小朋友們三五成群唧唧呱呱的時候，我已經在很遠的地方，一邊挖菜，一邊欣賞他們的爭吵聲和打招呼聲，而我既與他們保持着一定的距離，卻又能感受到他們的聲息，我是自己在不很遙遠的所在，獨自享受大自然賜予的各種野菜啊，那種近乎得天獨厚的快慰，直到此時還令我咋舌不已地快慰！風沙沙的吹着，儘管玉米棵子很高，在裡邊鑽來鑽去也很費勁，但看到自己的筐逐漸豐滿，真的有一股說不出來的喜悅和興奮。而回到家之後，全家可以吃到自己挖的野菜不必說，就連家裡的小豬，聞着菜香都噦噦的叫着，像是在向自家的小主人致歡迎詞，嗨，我真有戰士打勝仗凱旋歸來的喜不自勝啊——真是過癮極了！
（未完待續——）
2012年2月 23日 辰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