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鎮南的化工廠,過年似的張燈結綵,地上擺滿了煙花炮仗,蓄勢待發。往日一愁莫展的王老闆,此時此刻,喜笑顏開,西裝革履,那雙擦得鋥亮的皮鞋,照應着他的臉,越發顯得精神。在他接通一個電話后,只聽見他吩咐幾個在打牌的朋友,“快點,快點,黃老闆馬上到,已經下高速了”。好久沒大敞四開的的伸縮門,象生了銹,嘰嘰嘎嘎地爬着,縮進了門道。不一會兒,一輛寶馬緩緩駛進廠門。原來,三年前,人間蒸發的黃老闆回來了。
黃老闆在外打拚了十幾年,後由王老闆招商引資,回到小鎮。誰知,回來紅紅火火的幹了年把,跑了。頓時,這個鎮東放鞭炮,鎮西聽得見的小鎮象炸開了鍋。接着,這新建的化工廠大門,被圍得水泄不通。債主們有帶老婆孩子的,有帶親爹親媽的,還有帶爺爺奶奶的,個個簇着王老闆要人。王老闆使出了渾身解數,好不容易把一個個債主忽悠走了。
之後的三年,王老闆一個人吃住在廠里,碰到來要債的,賭咒發誓地請人家再寬限些時日。有幾次被法院執行,關上半個月,又回來。老婆埋怨,他說,“在裡面清凈,沒人煩”。一臉的無奈卻掛在臉上。不過,果然不出所料,黃老闆回來了。
寶馬停穩后,黃老闆急切的下車抱着王老闆,有些哽咽了。“兄弟,辛苦你了”。王老闆也嚅嚅嘴,“不說了,不說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於是,兩人手拉着手上了樓。
寬敞的辦公室,早已擁滿了債主,一個個臉上掛滿了微笑。見着黃老闆,一口一聲黃總,有倒茶的,有遞煙的,儼然請回了財神爺。黃老闆吩咐駕駛員把錢拿上來。駕駛員扛上來兩蛇皮袋錢,大夥一個個目瞪口呆。這兩袋錢才多少啊,絕對沒有一千萬。有人在嘀咕,驚訝的是怕結不清。黃老闆清清嗓門說:“各位兄弟,這點現金是工程款項。修路的,裝潢的,設備油漆的,包括接電接水的小額欠款,都用現金結算。其餘兄弟單位,朋友公司的往來款、拆借款一律轉賬。”嘩——一陣騷動。“還是黃總有魄力啊”
整整一上午,個個笑嘻嘻地走了。王老闆如釋重擔,握着黃老闆的手說:“終於熬出頭了”。黃老闆嗯了一聲,又給王老闆一個擁抱。
正在兩兄弟大發感慨的時候,門開了,進來一個妙齡女子。王老闆抬頭一看,馬上迎上去問:“你怎麼來了?小麗。”
“我怎麼就不能來?黃總發大財了,我來看看”。
“你給我滾!”黃老闆近乎咆哮,接着數落道:“在我最難的時候,你不但走了,還把我打在你卡上的十幾萬塊錢吞了。我求你給我五百元路費,你竟然掛斷了我的電話,你還有臉來?”黃老闆的眼睛都紅了,象老牛要叼人一樣。王老闆一看,勢頭不對,連忙把小麗打發走了。
“去看看嫂子吧?”王老闆小心翼翼地問。
“誰?哪個嫂子?”黃老闆不解。
“還能是誰,嫂子只有一個啊!”王老闆說這話時,語氣顯然很堅定。
“怎麼啦?她沒嫁人?”黃老闆問。
“沒有,自從你走後,城裡的房子被法院查封了。她帶着孩子回來,在鎮上租了間房子住下來,侍候小孩上學呢……”王老闆一五一十的娓娓道來。
“我不回去,混得好的時候,成天飛;混不下去了,一紙離婚協議,扔下他們母子倆,走時連個角子都沒留給她,我還有什麼臉面回去啊?她是我真正無顏面對的債主啊!”黃老闆失聲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