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風搖竹影,碎地如銀,又勾起心中那份書不盡言,言不盡意,意不盡情,情不自禁之感,總想記下點什麼。記憶沿着時光的軌跡在細細尋找,渴望中拾揀那份瘦瘦的揮之不去的殤逝,尋一箋淡淡的為他祭祀……
在桃花鎮不知是人們不記得他的名字,還是他與生以來就沒有起過名,在我兒時別人就叫他殷垃圾。也許是他那齷齪形象和從事於祭奠之事而得名吧。有好幾年沒有看到他了,象一陣風掠過繁華的鬧市默默地走了,走得稍無聲息,沒有任何痕迹。唯當人們做祭祀之事才會記起他,時兒玩笑幾句以此取樂。而此夜獨處一檐寧靜,心中總有那份纏綿那份痛徹在心中無法釋懷,鉛一般沉澱的難受。在外羈盪流年稍富回家,印在兒時腦海中的那依稀傻笑仍輕顫於心,無法掩飾心中的蒼涼和冷顫。人生原本有許多渴求與憧憬,都為之執着地去追求。隨着歲月的流逝,透出的惆悵與惶惑總是無情地寫滿那張無奈而蒼顏的臉龐。心中的期望隨着時光就象流沙般從指間傾瀉而過,回眸間,握不住指尖傷逝成冢,頹靡在鬢邊叢生,才感到寂寞紅塵,卑微落幕的苦澀。
記憶中的殷垃圾只是幫死者家人做祭奠之事,到我們長大成家后,他還是在做同樣的事以賺取一份微薄收入。他沒有成過家,每次幫人家做祭奠之事時,他都是人們開心的笑料,“殷垃圾,你找過幾個女人?”他一臉的郁霾。我知道這是深深地刺在他的痛處,恍惚紅塵過後的轍痕烙印成一臉的無奈與冷漠,淡淡地細聲地回答:“不象你們有錢人,不缺鈣只缺愛。”他沒有任何掩飾,一腔的欲笑還顰淚滿袖的苦澀,表現得那樣的慵懶無意。每當人們和他說起女人說起家時,他總是一臉傻傻地笑,從傻笑中透出一種天真的、奢侈的橫亘於眉宇間的無奈,那深邃含恨的眼神中寫滿落漠與惆悵。在嘈雜世間,他解讀不了“東風不解禁楊花,猶恐楊花散天涯”之意,但他明白愛一個人好難,建立一個家更難。在他的眼中女人和家是那樣的虛無飄渺,思念只是腦海中的夢魘和祈盼的幻影。他知道,這不屬於他思考的問題,為死者的家人做好祭奠才是心中的目標。他說,我是與世間相悖的人,情感這東西就好比兩個人,一個喝涼水,清涼潤喉;一個喝糖水。先甜后澀,還是睡覺睡到自然醒的好。他說得不算很經典,卻有不生不死不垢不凈不離不棄的深邃。飽蘸一腔對死者的虔誠,繾綣憂傷,把那份愛默默地收藏。
篆刻於腦海記憶碑檐中的那份風蝕不了的感動,不管歲月如何蹉跎,象亦真亦幻的迷情一般輾轉難眠。那年,我的祖父去逝,天下着傾盆大雨,殷垃圾為我祖父的祭奠忙上忙下,全身幾經被雨水淋了個透濕。那個場景隨着歲月的渲染糾結,總想用一箋鎖定那悸動中的永恆,伴隨着世間貪婪的惆悵和惶惑,化着永恆中的祭祀邂逅於冥冥之中。
誰能在物慾橫流中倏然驚醒?碾過了萬千黯然蒼白的一生,終歸在清晨的露珠中,額首含笑,淡然塵事,作揖於天地之間。然而,用一份淡然,一份洒脫,一份虔誠,一份誠摯超脫心中的私慾,典藏與你我心中的那片愛的輝煌。
2011。3。11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