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我在痴痴地想:我到底是誰?
我們不能僅僅記住自己的名字,應該從靈魂深處去發掘自己,從骨頭血脈里去熟悉自己,從每一根髮絲每顆牙齒每一個細胞去閱讀自己,但這些我都沒有,甚至從沒有去做過,所以,我不認識自己。
我不認識自己,所以很狂妄。我不知道自己應該在什麼位置什麼高度,總是飄渺於虛幻的世界,常常摔得很痛。因為狂妄,所以無知,無知透頂。常會為微不足道的成績沾沾自喜,甚至賣弄,看着別人做作出來的褒獎,內心升騰起崇高的成就感;然而片刻,又感到莫名的空虛,就像在某個路口接受朝拜,突然迷失方向,不知道下一步該向哪條路行進了。這樣,我就狠狠地鞭打我肉體和靈魂,希望能夠在疼痛與血滴中找回失落的自我,看着綻開得如同桃花一樣的傷口,嗅着濃烈的血腥,我卻越發迷惘,路,究竟在何方?
我不認識自己,所以很虛偽。戴着面具披着包裹做人,我痛苦地做着變臉的事情,隨着外部的變化而變換臉型,我迷失了,不光丟掉了臉,丟掉了臉就是不要臉,還丟掉了人格丟掉了自尊,丟掉了曾經的意氣風發躊躇滿志豪氣干雲。
我很累,很受傷。我是虛假的混蛋,也是可憐的受害者。這世界不光給予我們生存的空間時間與物質,賜予我們以善良真誠勇敢,還鋪天蓋地地把醜惡齷齪卑鄙無恥滲進我們的心靈,而且,這往往比美好更具有殺傷。於是,莊子的逍遙遊不見了,陶潛的東籬南山世外桃源不見了,王維的浣女蓮舟不見了,甚至不見了曹孟德的老驥伏櫪,不見了李太白的舉杯邀明月,不見了蘇東坡的大江東去,不見了譚嗣同的我自橫刀向天嘯,甚至不見了李煜的如鉤殘月,不見了柳永的淚眼婆娑,不見了易安居士的凄慘尋覓,不見了納蘭性德對情為何物的捶地泣血……
無語。
我在困惑中睜開惺忪的眼睛,看到同樣模糊的世界與人生。我張開漸已無力的雙臂,希冀能夠再次飛翔,但是,我的羽毛已經褪落,我的軀體已經肥碩,我腹中的氣囊已經乾癟,我像母雞一樣撲騰幾下,終於跌落在塵埃。我記得,北斗七星應該隨着季節而變化位置,但我看到他們凌亂堆砌。我記得北極星永遠在北方閃爍,在那裡,我找不到這時空的坐標。
我哭了,很悲傷地哭泣。為我自己,更為像我一樣受傷的一群。
我是誰?
我走住狹仄的小屋,我卻看到一群南飛的雁,歸去否?歸來否?大雁啊,你明確了方向,你知道南北地飛,那麼我問你,你的家究竟在南方,還是北部?
深秋已經頗冷,晨風料峭。我卻看窗檯那盆骨瘦嶙峋的月季竟開出鮮紅的小花來,——這世界,到底還有勇士。那麼,我會算一個嗎?
我問,我是誰 標籤:今天我是升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