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海
那天是醉了,醉在西江,醉在和戰友對酌。
十八年不見,戰友依然容顏不改,依然清瘦的身材,依然清瘦的臉龐,只是沒有了在警營的稚氣。十八年的風雨磨練,他的眼神里更加蘊含著中年人的堅毅和穩健……
本來這次出行是要去湘西的鳳凰的,只因在貴陽和朋友多飲了幾杯,便是誤了飛機,沒能成行。想想到西江去,去西江晤十八年未見的戰友。
因西江臨近沒有機場。到西江,只能從貴陽乘火車去了。那夜是晚了,在擁擠不堪的火車站排隊、購票,大概花了一個多時辰。上得火車來,已是深夜十一點了的。這期間,戰友是每隔一二十分鐘便打一個電話過來,詢問到什麼地方了,快到了么?
到了,三個小時的車程,猶如過了一個世紀。車上,我去心如箭。戰友那裡,翹首企盼,望眼欲穿。夜晚兩點了,戰友還在火車站候着。下得車來,在車站出口處,一個熟悉的身影,在夜色的燈影下映入眼帘,是昌瑞么?我的眼睛開始濕潤起來。與此同時,那個熟悉的身影幾乎在同時,幾乎在同時認出了我。我在這邊喊,“昌瑞……”他在那邊喊:“海哥—海哥——”果然是,果然是十八年未見面的戰友……
那一刻,我們心情激蕩,只覺得天在旋,地在轉。在火車站前,我們緊緊擁抱在一起,都四十歲的人了,我們都為再次相見激動得淚流滿面。
是啊,十八年了,人生能有幾個十八年?十八年前,我們都是一群血氣方剛的青年。心揣橄欖色的夢,一身軍裝,讓我們相聚警營。往事一幕幕,不斷在眼前浮現。那訓練場上的喊殺之聲,響徹天邊,那射擊場上的子彈呼嘯,彷彿就在昨天。十八年前的戰友哦,自從那年我們脫下軍裝,這一別,就是十八年。十八年不見,我們都還沒有變,軍人的氣質還在,軍人的精神神還在!十八年前,我們一起站崗,一起放哨,訓練場上,總是你追我趕,看誰走在隊伍的最前面。十八年前,我們曾經為了執行一次追捕任務,一起理過光頭,一起寫過遺書……十八年了,再次相見,怎不叫人淚流滿面?
那一夜,我們相聚凱里,相聚黔東南,相聚西江……
凱里是美的,美在那裡的青山綠水。西江亦是美的,美在那裡古老的石板街,美在那苗家的吊腳樓,美在那銀匠敲打銀飾的叮噹之聲,美在那環山縈繞的霧靄,美在那依山傍水的千戶苗寨,美在那古樸如歌的苗族風俗,美在那魂牽夢縈的苗歌聲中,美在那一千零一戶苗寨酒吧懸挂在窗口的酒幡,美在那西江河的水,美在戰友十八年後相聚的情誼深綿……
行走西江,我們在那掛酒幡的一千零一戶酒吧揀一靠窗的位置坐了。窗外,西江河邊,隨時都有那穿着苗族盛裝的苗家姑娘掠過眼帘。那令人迷幻的風雨橋下,流水潺潺。那鄰家的苗家大嫂,端了那木盆來到河邊,洗滌那色彩燦爛的苗裝,時而聽到她們捶打衣服的聲音,時而又聽到朗朗的笑聲傳來……那極目遠處的田疇里,也有那三兩個牧童,牽着牛兒悠閑地牧牛于田疇間……
言語間,戰友點了一桌爽口的苗家菜,那苗家酸湯魚,那牯藏肉,那苗家糯米飯,是看得讓人口水直流的。
我與戰友依桌而坐,要了兩大壺那苗家糯米酒,就了那苗家菜,沉浸在十八年前的警營生活,傾述這十八年來對戰友的思念……說到高興處,我們舉杯對唱那“警營之戀”;說到那傷感處,又不禁淚流滿面……
時間是一分一秒地過去,兩大壺米酒下肚,我們是醉了,兩個人的容顏緋紅,說話也是語天倫次了。我們手挽着手,踉踉蹌蹌,或歌或笑,又有警營那熟悉的旋律響起,迷醉中,在西江,在那迷幻的千戶苗寨,我們齊聲高唱:“戰友,戰友,親如兄弟,革命把我們召喚在一起,你來自邊疆,他來自內地。同訓練,同學習,同勞動,同休息,同吃一鍋飯,同舉一桿旗。戰友,戰友,這親切的稱呼,這崇高友誼,把我們結成一個鋼鐵集體,鋼鐵集體……”
我們是醉了,醉在西江的千戶苗寨,醉在這戰友相聚的深厚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