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散文>抒情散文>一聲嘆息

一聲嘆息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得得9

  二十五號從日本回來后,就接收紙廠的清算小組的電話,紙廠已倒閉十多年了,一直拖到現在才辦理相關手續,急急忙忙就向麻城趕去,一路上遇到好多以前的同事,其中也有我的長輩們,雖然在紙廠呆的時間不長,但也有十年之久,記得剛上班時,我才十五歲,那個時候因為弟弟的夭折,哥哥又在外地工作,媽媽因為弟弟的夭折差不多精神崩潰,每天都沉浸在痛苦中,人也變得有點瘋瘋癲癲,半夜三更總是往弟弟墳頭跑,父親一夜之間憔悴了好多,滿頭的白髮看到令人心酸,為了照顧這個家,我選擇了休學參加工作,讀到高一時,我就離開了校園。

  剛參加工作時,我還是一個滿身乳臭未乾的小姑娘,好多同齡人還在學校讀書,面對陌生的環境,面對家庭的困境,我承受了巨大的壓力,在整個車間,我算是年齡最少的工人,雖然大家都在關照我,我卻總感覺半天無法適應這份工作,為了不給媽媽丟臉,(因為媽媽一直是廠里的勞模、三八紅旗手)我一直非常努力。

  在工廠那些日子我是最快樂的,以前媽媽的同事成了我的師傅,我也成了個個喜歡的開心果,記得那個時候人長得單薄一點,個子不高,屬於那種小巧玲瓏型,跑上跑下的工作就屬於我了,加上外向的性格,總能得到大家的喜歡,那段日子過得也非常的開心與快樂,每天下班后就擔當照顧媽媽的責任,廠里的同事個個都誇獎我懂事乖巧。

  剛工作不久,車間裡面就開始自由組合,每個班的人員打散,自己選出班長,再選出自己的成員,再以定生產任務的方式來確定獎金,能者多勞,多做多得的獎勤罰懶的方式給我們帶來新的活力,我們的車間主任當時讓我帶領三個人負責787紙機,我也當上了班長,而且是全廠最小年齡的班長,是在我進廠不到一年的時間,當時好多人笑話我們,覺得我還是個孩子,肯定搞不好。

  那個時候我還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憑着自己的一份犟脾氣與勤快,硬是做出了成績,得到了大家的認可,那個時候為了完成任務,通常是人家下班了,我還在幫別人做事,爭強好勝的性格也讓我學會了好多知識,我們小組的產量一直是最高的,每次開會時,我也得到了車間主任的表揚,每個月的獎金我們也是領最多的,這一做就是三年,直到我調到供銷科才離開紙機車間。

  記得剛上班時,我們還是三班倒,白班從早上7:30分到下午3:30分,中班是從3:30分到晚上11:30分,晚班是從11:30分到第二天的早上7:30分,最難受的是上晚班,特別是冬天的時候,睡得正香時,就被鬧鐘叫醒,頂着寒風要走好大一段黑燈瞎火的路才到工廠,小時候特別的怕黑,可是,每次只要想到自己現在是大人了,都參加工作了,怎麼好意思再讓父母操心,總是一邊大聲唱歌,一邊硬着頭皮向前沖,幸好那個時候治安好,一直是平安無事。

  紙廠給我留下太多的回憶,紙廠也曾經輝煌過,記得那個時候,我們廠主要是出口創匯,產品一直是供不應求,屬於麻城重點企業,年年都是輕工局優秀企業,那個時候麻城最好的企業就是氣門廠和我們了,可是,自從89年“六四學潮”運動之後,由於受到各方面的影響,出口產品轉為國內直銷,加上前廠長也退休了,換了一個董XX過來,新官上任三把火,他治廠的法寶是讓我們學習“老三篇”,記得我當時在黃岡辦事處工作,負責廠裡面的原材料與銷售工作,那個時候,整個鄂鋼的女工都是我負責聯繫,她們每個月的勞保福利用品就是用我們的刀子紙,(那個時候還沒有衛生巾)銷量還不錯,每個月要送好幾車的衛生紙過去,加上那兒收款及時,送貨的同時再從鄂州負責搞原材料黃板紙回廠,這樣就節省了不少交通費,也為廠省了不少能源,這樣一直做了好六年。

  新廠長上任我還沒回來,當時有人通知我回來學習,生產廠長之前通知我,原材料告急,再不想辦法就會停產,我又忙着催貨款,又要負責跑材料,接到電話后我都覺得好笑,現在廠里都到了危難時刻,都什麼時候了還搞“老三篇”,還專門停產學習這玩意,如果真的管用,我們也不用在外面這辛苦,在家學習也有工資發,多爽,說真的,那個時候我還真瞧不起他。

  這下子他就有點沉不住氣了,覺得個個都回來了,就我沒給他面子,在我將原材料帶回來廠的時候,他讓人叫我到他辦公室,一付訓話的態度問道我為什麼不回廠學習,我當時也在氣頭上,就我這犟脾氣,什麼也不怕,當時就和他吵開了,他說要我寫檢討,我拍着檯子告訴他,俺不幹了,如果按他這樣不實際的管理方式,這個廠要不了幾年就會倒閉,幾百人的工人等着開工吃飯,都什麼年代了,還搞文化大革命的那套東西,他叫全廠停產學習“老三篇”,好多員工都有意見,他們只敢在私下說,沒人敢當面和他提出反對意見,這樣下去,不在他手上玩熄火俺還不信呢,記得印象最深的是他那張慘白的臉,直到現在我還記憶猶新,我是他上任第一個和他叫板的人,他也沒想到一直表現優秀的我,居然動這大的脾氣與他較勁,最讓他難受的是,我居然提出不做了,想整我都沒機會,呵呵。我出來后,廠里的幾個同事也紛紛停薪留職,各自找出路。

  也不知道是我的嘴毒還是他管理無方,在他做廠長的一年不到的時間,廠里居然發不出工資,用衛生紙押工資,工人們也苦不堪言,有能力的將衛生紙送到商場銷售,沒能力的員工,拖板車在街上叫賣,就這樣拖了一年多,他也拍屁股調走,只到最後,一直面臨關閉狀態,一拖就是十多年了。幸好我出來的還算早,來廣州十多年了,總算是有了自己的公司,還算是過得去,雖然在南方,可是,每次回家時,總能聽到以前的同事聊起紙廠里的事,心中總是覺得難過。

  這次回到家中,看到紙廠一片狼藉,到處拆的是東倒西歪,聽說是買給開發商了,我有二十四年的工齡,領了一萬二,就這樣一次性買斷,我到是無所謂,反應也不指望這點錢,可是,廠裡面的老員工們太可憐了,為紙廠辛苦了一輩子,青春都獻給紙廠了,到最後落得住的地方都沒有,他們以前都是住在紙廠集體宿舍,現在整個廠都買了,房產商逼他們退房,在短時間內租房子都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真的是難為他們了,看到他們臉上寫滿了無奈,真為他們感動心寒。

  從小時候記事起,就與紙廠結下了不解之緣,父母和我都是這個廠的職工,父親是紙廠最老的員工,他從公安局調出來后的第一個單位就是紙廠,從最開始建廠到今天,他目睹整個廠的欣榮與衰落,四十多年的老廠一下子就這樣蕩然無存,父親每天早上總是到河堤邊看看廠區,我回家時父親也陪我到廠里轉了一圈,我看到父親眼中的傷感與不舍,自己心中也有一種無法釋懷的痛楚在糾纏我,留給父親的傷感是需要時間來淡化,而在我腦海中兒時的記憶卻總是那麼記憶猶新,不管我身在何方,我依然記得那個曾經給我留下太多回憶的鄂東造紙廠。

  這次回家時,專門和以前的幾位師傅們在一起坐了坐,出門這久了,一直沒機會和他們聚一下,當我們談到紙廠的興衰時,從他們眼中看到了失落與無奈,他們都是廠里的老員工,也是紙廠的管理幹部,也都見證了紙廠十多年的興與衰,相信只要是紙廠的員工,都會和我一樣,對紙廠有一份深厚的感情。

  轉眼我也離開家鄉在外創業十多年了,鄉音未改,鄉情依舊,這片曾經養育過我的地方,留給我太多的回憶,只是希望自己的家鄉越來越好,只是希望家鄉的父老鄉親們,能過上小康生活,少一點病痛,多一點快樂,讓他們老有所養,幸福安渡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