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你寫過很多信。
你不知道,沒有人知道,我把信小心地放在抽屜里,卻不願打開。不是為了忘記,只為避免再悲傷的提起。
每天放學,我都會穿過一條條街道,最後在你家停下。像無數個放學后一樣,小心地張望着你的窗子。
這一次,你的窗子依然緊閉着。這麼久了,我沒有厭倦,因為我相信你的窗子會打開的。你正躲在窗子后看着我。你漂亮的眼睛,發出柔和的光,投射在我身上,安靜的看着我,像我看你一樣地看着我。
我便這樣與你對峙,與荒蕪對峙,與時間對峙,與鋒利對峙,與和煦對峙,與酸痛發漲的年少歲月對峙,更與我那固執的心對峙。
最後,我又輸了,你的窗子始終沒有打開。
當你窗前的那盆弔蘭在那個盛夏枯死時,我才明白過來,你已經離開了。
九月風過,默默卷輕寒。初次見面,毫無印象。本來我是不會認識你的如果不是我很惹事。
初中的某一天,我不知是搭錯了那一根神經,用粉筆頭擊中了老師的頭,老師回頭看了我們這一組,把你叫了出去。懷着僥倖和歉意的心情忐忑了一天。
放學后,我居然被攔住,我憑着原始的直覺嗅到了對方的敵意。你用冷漠低沉的口氣對我說,你欠我老師的一頓罵。我嘆口氣道,那我欠你什麼...
在奶茶店我們互留了姓名,你貪婪的喝着奶茶,說你遠大的夢想,實事上你成績也很好。
我從未問過你為什麼不把我供出來,你已經沒有提起過,後來我才知道,你竟是這一組默默無聞的組長。
漸漸我們熟絡了,我喜歡走得很快,而你終是慢慢吞吞的。
我經常想不起一件事,就會重新做一遍剛才做得事,為此你終罵我傻瓜。
我喜歡騎車到處散心,你喜歡走走停停。
你喜歡文字,常用我聽不懂的生僻詞罵我。我喜歡給你講那款遊戲的好晚。
我沉迷幻想中的安逸,你追尋世里的放肆。
有一次,我帶你到橋上去賞月,橋上的戀人入對出雙,橋邊紅葯嘆夜太慢長。最後你定了定神,丟下我往回家的方向走。事後我想你多半是笑我矯情。
我不依不饒的跟着你,你回頭時,那是這麼久來,你第一次對我笑得那麼溫柔,以至多年以後我想起你的笑容,依舊會心顫。那天我們走了很長很長的路,聊了很多,像往常一樣,把你送回家,等你把窗子打開,我才滿意離開。
快期末的時候,你突然約我去喝茶。
``生如同坐火車。風景再美也會後退,流逝的時間和懈逅的人終會漸行漸遠,前行的始終是自己。”
當你說完時,我不知道怎麼了,竟然一把握住你冰涼的手。發現你瘦得好厲害。你說開學了,我一起到橋上賞月。我說,好呀。
我心中一直默念,這個時候,不是應該笑嗎?可我覺得我的整個心臟都灌滿了酸楚,連眼睛都微微的濕潤。這是為什麼?
你討厭撒謊,沒想到你卻騙了我。
期末一結束,就失去了你的聯繫。假期里,我每日在你窗前等候。你的窗子依然緊閉着。
每晚燈下,我攤開信紙,蔓延着你的思念。
~~我今天又去找你了,可是你不在。
~~你窗前的吊蘭,開得好盛,你應該去度假了吧。
~~明天你會回來了吧。
~~今天你怎麼還不回來。我就再等你一天。
--鴻漸
寫完,我有不甘心,把所有的句號都改成了省略號。才把它塞進滿滿的抽屜里。
第一周,你的手機是關機,一月過去了,你的手機已經變成了空號。我在你的窗前重重地把手機扔了出去,大聲罵到,我不會再等你了!我要和你決交!決交!
你殘忍的好可怕,可我依舊在你窗前等候。
開學了,你母親輕描淡寫地說你生病了。
後來我找到你的母親,在我的祈求下,你母親哭着說出了你生病的實情-絕症。說你小時候生病輸血時,血源不安全,你因此得了乙肝,已經惡化。
我忘了我當時的難過和無助,你的母親交給我一張紙。看完,我逃學了,第二日隻身去了橋上。待到傍晚。太多的傷難訴愁腸。
從知道你生病的那天起,我就變得和你一樣。
元旦過後,你就走了。半年前,你在奶茶店前許諾會一起去賞月。
這是一個沒有結尾的結尾。我忘記了一件事,會再去做一遍,再次來到橋上時,你卻沒有罵我傻瓜了。
不去想你,就不會覺得孤單。
不去數你離開的日子,就不會察覺到日子過得好慢。
在橋上,展開那張紙,上面寫道,色衰而愛馳,愛馳而恩絕。我看着它,輕聲念一句,式微,式微,胡不歸?
那紙隨風飄遠了,你說你會一直陪伴我的,我們是快樂的兩個人。從此以後,我們是憂傷的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