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的孩子有的已經結婚了,更早點的結婚已經生子了。可我家那位公子,還在金陵的研究生院里讀書,他這樣的年齡是我正在孕育他生命的時候。現在想來不免有些心慌,後悔不該對兒子說,戀愛可以遲點,等事業有了一些成就再說。一向逆反的他,這話他就聽了。最近我又自食其言了:只要適合也可以談着。靜靜觀察,他好像還無動於衷。抑或為了他心裡的夢想,二十多歲的大小夥子了,回家的時候還是一個人伴着一個拉杆包。
我這人骨子裡盼望家裡添丁一個女孩。老天跟我開玩笑,偏就送個兒子給我。就這兒子象有先知先覺,還沒有來到世界的時候就覺委屈,委屈得在他媽媽的肚子里就是鬧情緒,攪得他媽媽成天口滿酸水。臨來到世界的時候,他可能嫌他老子不喜歡他,就是守着他媽媽肚裡不願出來,產科醫生也夠狠的,口頭警告機會都不給兒子,拿着產鉗就把他給撈了出來,醫生讓我進產房簽字,遠遠就看一個光溜溜的小傢伙躺在床上,特別搶眼,他在那乾嚎着,手腳又蹬又踹,發泄着自己的不滿。看見他的小臉右側有一塊紅斑,想必這是醫生動用產鉗為了讓他長些記性而留下的記號,也算是他人生旅途的第一個收穫吧。第一次做父親,看到自己的傑作,沒有歡呼也沒有沮喪,小傢伙看得就象小老太太一樣,一道道皺褶的額頭,很有飽經風霜的味道。那個小眼睛到處溜達,好想要揪出是誰把他帶到這個世界來的。
兒子淘氣好動,一點不像我。那會我常想,可是我投寄給他的遺傳基因,他沒有收到呀?記得,1989年春夏之交,風波正鬧得歡的時候,兒子與侄子一起玩耍,侄子的名字叫李鵬,可能兒子聽到大學生喊的口號了,那天不知什麼原因侄子惹惱了他,他騎着童車,邊跑邊喊“打倒李鵬!打倒李鵬”。那陣勢,就像他自己是個大學生了,嚇得他奶奶跟着後面追:“打嘴、打嘴”。侄子在一邊看得咯咯地笑。
兒子小時候淘氣是有名的了,床底他當貓耳洞鑽,水溝他成遊樂場玩。哎呀,他那小鼻樑陣地前沿成天兩條過江龍忠實地守衛着他,不離不棄。一天,跟他小表弟在他外公家玩,兩個孩子爬到了樓上的天窗上,小表弟趴在窗口朝下觀望,小東西在後面大叫一聲,硬是把小表弟嚇得從幾米高的天窗口掉到地上,萬幸,窗口下一堆書報紙成全我那淘氣兒子沒有成為千古罪人。這件事情到現在他舅媽還不知道,要是知道了不跟他舅舅鬧幾天才怪。
淘氣的兒子,長的不像現在。自來卷的頭髮,白皙的皮膚,大大的眼睛,圓圓的腦袋、胖乎乎的小手,像個小女孩子。可能小時候長得漂亮得透支了,所以現在全沒有了小時候的模樣。我喜歡文靜的女孩子,自感覺女孩子好教育。上帝不認可我的想法,怕我偷懶,送給我一個兒子。篤信子不教父之過的我,只好把對兒子的教育作為己任,不管再忙,決不懈怠。一方面想要複製出自我的優點,再一就是要在他的身上彌補我少年的缺憾,我用心設置,從他的名字開始。沒想到,兒子名字也因為兒子調皮跟着受過,他小學老師的一句話,很傷我自尊。老師說兒子:你太瘋了,你就是名字起壞了。兒子名字最後一個字是楓,與老師講的瘋字同音。其實兒子小學功課很好,就是淘氣一點,班主任老師是個女的,愛靜,所以不喜歡兒子,順帶把他的老子也貶損了一下。因為名字是他老子給起的呀。
兒子好動坐不住。為這也沒有讓他少吃皮肉之苦。打了,看了又心疼,痛恨他媽媽為什麼不護。就為這我也把兒子的鐵杆保鏢——-爺爺、奶奶們得罪完了。人說,好動的孩子聰明。中年的暴躁只看到兒子的頑劣。兒子是在老師們的告狀中成長起來的,但在他畢業的時候,班主任老師讓他代表全班同學在學校主題發言,這算是對他少年人生的某種肯定吧。
還在兒子很小的時候,跟他談論過未來的發展方向,他明確表示長大了不會當警察。可能是我這老子的暴烈,他不願與我為伍也或不願意像我那麼辛苦。兒子不喜歡我的冒險職業,可能是恨老子,連老子從事的職業也連帶恨起。現在想來好笑,也慶幸兒子有他自己的選擇,好在沒有重蹈他父親的覆轍。
兒子在淘氣中成長,說大就大了。我目送着他走進高校,當他的背影在我的視線里漸行漸遠的時候,我悵然若失,孩子終於飛了,我這個老朽的精神枷鎖沒有用了。
看着朋友的孩子一個個結婚了,我這老東西的神經被挑動了起來,我開始盤算,兒媳婦什麼時候進家呢?
淘氣的兒子 標籤:淘氣包馬小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