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筆便想起四個字——夜已深了。我喝完剩下的咖啡,又沏了一杯白糖水,抿上一小口,竟還有了一種苦盡甘來的矯揉之情,不自覺在心底鄙視起了自己。秋末冬初,除了窗外寂寥的風聲,還有從四面八方傳來的車流聲,原來不管季節如何變換,後半夜還是會有人和我一樣在庸俗中忙碌着,我也就不覺得孤單了。同宿的人盡己睡去,或許有人在夢中還是免不了不停地奔波,永無休止地重複着做為人的生命跡象,這該是值得欣慰的,因為生命從來就讓人敬畏。
對於我來講,安靜的時候也就只有午夜的檯燈下,或者廁所的茅坑上,這些光陰是令我極其享受和安逸的。筆尖在紙張上沙沙作響的聲音,就是最典雅的樂曲了,不過我卻不知道自己在寫着什麼,乾癟的文字又有什麼意義呢?話說回來,這個遍地快餐的年代里,恐怕也只有像我這樣弱冠之年仍一無所成的閑人才會趴在書桌上耕耘子夜的時光,幸好我並不怎麼奢求這種耕耘能帶來什麼具體的收穫,這樣以來就不會有什麼忌諱或負擔了吧,至少我固執地認為是的。
我逐漸清醒地認識到自己越來越顯得酸腐,之所以酸腐,大概因為我是一個無甚志向的人,不不懂得奮鬥為何物,更甭提如何奮鬥說。要說生來如此嗎?非也!我思前想後,就只有用意志力來詮釋了,模糊意識里,我好像沒有意志力,以至於慢慢就顯得……寬恕自己的詞條只能說是顯得隨和了。少不更事時常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來勉勵自己並與友人共勉,後來不得以又持着“燕雀不知鴻鵠之志,鴻鵠哪知燕雀所求”的論調,現在看來真是慚愧至極,畢竟有好多鴻鵠非生而為之,畢竟有好多鴻鵠曾為燕雀,難道會不知你瘦燕病雀那一點兒心思?或許大部分鴻鵠歷經風雨,扶搖直上后真的已然忘卻了。寫到這裡,我真想給自己一個耳光,自欺欺人真就那麼愜意嗎?
近日得些許閑暇,順便讀起一些雜書來,每到精妙之處,便時常感到自身的淺薄無知有多麼可怕,並為曾經賣弄可憐的一點點自以為是的嘴臉羞憤難當。與此同時,也欲信誓旦旦地給餘生或者未來留一個念想,王侯將相再講就成了笑談了;閑雲野鶴再裝未免附庸風雅了。惟願尋一處僻靜之所可棲污穢皮囊,每日三餐有食飽飱,再在茶餘飯後習些子史經集,借先賢的風騷打發掉無聊的光陰,苦悶時能作些文字自愚自樂,待腐朽於世間,也不失為一樁美事。
除了一些雜書,我也偶爾會在大眾網絡文字里逛逛,在我這個“偽90”的階層,時常會有“一個溫涼的女子,冷暖自知”云云。我自知愚鈍粗俗,不解其中細膩,怕是得用一生的光景去知“冷暖”了,而“溫涼”二字映入眼帘時,大腦中有一個女子浮了上來,她便是那宋詞人李清照了,於此不論溫涼否,或者凄涼否,我只是感到有一些困惑:一孱弱的女子,猶如屏風后的影子一般,在清冷竹梅間搖曳蒼老了容顏,怎就生出了“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的豪邁之語?我這個自稱鬚眉的男兒真是無地自容了。有人告訴我,那詩句不過一個女子因不滿時勢和夫君懦弱發出的牢騷罷了,對於這種腔調我是不以為然甚至嗤之以鼻的,尷尬的是我學識孤陋,無法自圓其說,好生狼狽。啰嗦到此,像是有些文不對題,有些偏頗了,無妨,只是希望年輕的“婉約派”是不是也能偶爾做一回鏗鏘玫瑰,如果終日脈脈含情說,怕是有一天村野否婦也能吟詩作賦了,到那時候,不知是國之幸否。
夜又深了,杯子里的白糖水也已見了底,擱筆睡去吧。
201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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