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作家》第2期翩然而至。我的心情豁然開朗,推開辦公桌上的雜亂無章,迫不及待地去享受一種別樣的清馨。《河北作家》這本有省作協贈閱的內部刊物,然每年僅僅四期,但是只有她,時常提我,自己還是一個文學愛好者、還是一個作協的會員。
當作家是我學生時代萌生的夢。回首往事,我身無長物,只有手中的這支筆伴我一路走來。曾純真幼稚、曾熱情奔放、曾跌跌撞撞、曾傷痕纍纍。人近中年,卻鬼使神差讓我棄文從商,並小有收穫。朋友們有的說我終於“修成正果”,但我卻有一種說甜本苦、欲罷不能的感覺,這是別人無法體會到的傷痛。
16歲我讀高一,在《中學生報》上發表了處女作《男女同學之間》,編輯配發了“編后”文章。接着《少男少女》、《作文周刊》等校園報刊又連續發表了我的作品,大量中學生讀者來信從全國各地不斷飛來。在學校我很快“名聲鵲起”,就這樣我陷入文學的迷宮,因為對
文學的痴迷酷愛,一度荒廢了學業,使我無緣走入大學的門檻。
中學畢業,我經過全縣招工考試,來到縣紡織染廠工作,使我初嘗人世間的滄桑,心情極度絕望,支撐我活下去的信念,甚至是對文學的難以割捨。當時縣文聯創辦了《衛河柳》文學報,
僅生存了3年,共出版11期。每期都有我的稿子,讓我在“臨西文學界”,小有“名氣”。我也因此被調入企業辦公室專門從事文秘工作。我擁有了一個寫作的舞台、獲得了一個自我發展的空間,我開始從文學創作涉足到公文寫作的領域。
工作之餘,我報考了河北廣播電視大學漢語言文學專業進修學習。同時,還與我們河北臨西縣僅一河之隔的山東省臨清市的幾個文友創辦了《微型文學》雙月刊,我兼任散文責任編輯。這本刊物由臧克家題寫刊名、季羨林為顧問。1992年到1995年曆時4年出版了24期,每期印刷達到5000份,在臨清、臨西等周邊縣、市廣大文學愛好者中影響廣泛,但終因無力支付刊物印刷、發行費用而夭折,而今,我還不能忘記創辦這本刊物的發起人張立科老師,他是臨清市某中學的語文老師,他在文學創作上給予我的幫助和激勵,讓我受用終生。
在企業辦公室工作的10年間,我創作發表了大量的散文、小說、新聞消息、人物通訊、理論文章和報告文學等作品。我特別感謝的是《廠長經理日報》副刊部薛鵬老師、精品部塗正國老師,《經緯時報》耿蜀平老師,《邢台日報》韓根潤老師,《邢台工運》張鶴齡老師。他們對我的寫作給予了鼎立支持,在他們負責的版面上,我的上稿率幾乎達到100%。也就是這10年間,我體驗到人生的精彩,我入了黨,獲得了大專學歷,1998年2月加入了省作家協會,圓了我的“作家夢”。
時到90年代中期,隨着市場經濟體制的日趨完善和深入發展,國有企業靠銀行“輸血”、政府“包辦”粗放型發展的優勢喪失殆盡,大批國企或關、停、並、轉,或舉步維限。我所在的企業更是首當其衝,工友們相繼下崗。面臨失業,我突然感到在這個以貧富論英雄的時代,除了手中這支柔弱的筆,我一無所有。現實生活的重任,讓我灰色的心情,甚至感到自慚形穢。
人生就是在得與失的交替中演繹。任然是因了這支筆,我被借調到縣經貿局,專門從事文秘工作。在這個主管全縣工業企業的政府機關里,我一干就是5年,因為是借調,前途未卜。我只有殫精竭慮、慘淡經營,心無旁騖地致力於公文寫作。沒有了精力和心情顧及文學創作,那些缺乏感情、多屬歌功頌德的公文和新聞作品,在扼殺和吞噬着我的“文學細胞”。我試圖通過出色的工作實績和超人的敬業精神,來作為解決我工作問題的砝碼。然而在這個深受身份傳統觀念禁錮的現實主義社會裡,如果沒有權利和金錢的力量,吃皇糧的政府衙門裡是不會接受一個企業職工身份的小人物的。
在政府機關工作的5年間,我的公文寫作取得了豐碩成果,除了大量領導講話、工作總結、情況彙報、各類文件等以外,在《人民日報》、《工人日報》、《經濟論壇.》、《廠長經理日報》、《河北日報》、《河北經濟日報》等30多種省級以上報刊上,發表了30多萬字的新聞消息、署領導名字的理論調研文章和全縣各大企業廠長、經理的人物通訊。在《邢台日報》上刊發了多篇加有“編者按”的新聞消息,先後7次獲省、市新聞獎,被《中國紡織報》、《廠長經理日報》、《金田》雜誌、《華商報.》聘為特邀通訊員,縣委宣傳部授予“全縣十大優秀宣傳員’’稱號。
然而,在這5年裡,我卻沒有《河北作家》(2006年第2期)刊發的作家賈興安深入基層當掛職副縣長后,對政界的良好感受。我以政府大樓里一個小秘書的身份感受更多的是:深入整治“機關病”,摒棄“官本位”思想,全面提高公務員政策水平、辦事效率、服務質量等整體素質任重道遠。同時,我對社會、對生活、對人生有了更加深刻的認識,有些感受是刻骨銘心的。當我清醒地意識到僅憑個人在工作上的努力是靠不住的時候,我只有從政府機關里落荒而逃。令我感動的是,時任縣委常委、宣傳部長宋洪起提出借調我到縣委宣傳部工作,並承諾日後可找機會解決我的工作問題。我拒絕了他的建議,因為在行政機關里,我感到了身心疲憊。但是我感激這位素昧平生的縣委領導,感激他對一個寫作者的珍惜。
從那個政府機關里出來,也就結束了我用文字工作的歷史。看着自己嘔心瀝血的一篇篇文字,和即將讓我束之高閣的一摞摞書籍。我不免心生悲涼,想起了曹雪芹的那首詩: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都雲作者痴,誰解其種味?今天,我放下了這支筆,我還有指揮這支筆的智慧和邏輯思維,以及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在任何一個崗位上,我都有信心做得很好,只要給我機會。我終於來到一家醫藥企業,我被聘到副經理的崗位上,雖然這是一個小公司,但是我卻感到了自己能夠主宰自己命運的輕鬆和快樂。以往我除了駕馭文字以外,我就象一匹馬,無論跑得多快,總是被人騎着。
自從來到新的工作崗位上,我每天被經營管理事物糾纏着,好像和文學、寫作與世隔絕。生意場上的朋友無人知道我曾經是一個文學愛好者、還是一個省作協的會員。也許是我沾染了不少的燈紅酒綠,多了一些商人的圓滑。也就是在我進入公司的2004年,《家園》更名《河北作家》,她猶如宇外來客,讓我如獲至寶。雖然我放下了文學和寫作,她卻沒有拋棄我,我不用征訂、不用考慮為她做些什麼,她卻給我帶來了文學的氣息,呼喚着我沉睡的文學之夢。她讓我心中偶起漣漪。有些文字我不能忘掉,現摘錄一下:
“我似乎有太多輟筆的理由,可我居然還在頑強悲壯地寫着。”2004年第2期《我為什麼寫作》
“我雖然不是作家,但我深知文學創作是一項艱苦的精神勞動,我特別理解作家所付出的努力和艱苦,也理解你們付出艱辛后從苦中取得的快樂。”2005年增刊,副省長孫土彬在河北省青年作家創作座談會上的講話
“在長大的過程中,沒有誰真正幫助過我,如果有,那就是寫作。”2005年增刊《寫作影響了我的人生》
“一個人在少年時曾經擁有過文學情結,曾經閱讀過的文學書籍,對其一生的思維方式、知識結構、人格構建、生活方式,都有着重要影響。”2006年第1期刊訊
……
每當翻開《河北作家》,就有一種背叛文學初衷的憂鬱、就會有一種心靈被洗滌一新的清醒、就會有一種拿起筆來大寫特寫的衝動和慾望。現在,只要我出差總要逛逛書店,買幾本厚厚的書。在這個縣城裡想買一本純文學期刊幾乎是不可能的。所以《河北作家》在我辦公室的書架上更加彌足珍貴,她讓我不甘寂寞、不甘平庸、不甘隨波逐流……也許我還會寫些文字,有了許多艱辛的經歷,我的文字也許會更加成熟豐厚起來,如果是這樣,我首先要感謝《河北作家》,因為是她重新點燃了我寫作的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