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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一壺佐酒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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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安,是你失意之地,留下了那麼多失望的記憶。

  ??在盛唐詩人中,你是獨一無二的。你斗酒詩百篇,豪情萬丈,狂傲率直,飄逸洒脫。

  ??你雖才高八斗,學富五車,文能安幫,武可克敵,可是始終沒有得到施展鴻圖大志的時機。於是,你苦悶彷徨,便發出憤怒的吶喊:“大道如青天,我獨不得出?!”

  ??你說你“五歲誦六甲,十歲觀百家”,“十五觀奇書,作賦凌相如”。你18歲時,隱居大匡山,從趙蕤學縱橫術。20歲時,你游至成都,謁見益洲長史蘇廷,受到賞識。開元十二年秋,你游峨眉山,沿平羌江東下至渝州,寫下了著名的詩篇《峨眉山月歌》。翌年春,你東出夔門,“仗劍去國,辭親遠遊”。後來,經襄陽,作客汝海,不久便在湖北安陸定居下來,與已故宰相許圉師的孫女結為伉儷。從此,“酒隱安陸,蹉跎十年”。

  ??你曾以一種迫切強烈的心情,上書安州裴長史、韓朝宗,希求薦用。然而,以善舉賢才名聞朝野的韓大人也未能舉薦。干謁失敗,你西入長安求仕,結果還是大失所望。

  ??此時的你,帶着失敗的心情離開長安,再次漫遊天涯,隨後舉家遷居山東任城,隱於徂徠山,號竹溪六逸。

  ??天寶元年,機遇如小鳥,姍姍而來,飛臨你的窗口,終於垂青於你。你奉召入京,供奉翰林。此時,是你一生中最為得意的時期。

  ??“白酒新熟山中歸,黃雞啄黍秋正肥。

  ??呼童烹雞酌白酒,兒女嘻笑牽人衣。

  ??高歌取醉欲自慰,起舞落日爭光輝。

  ??遊說萬乘苦不早,著鞭跨馬涉遠道。

  ??會稽愚婦輕買臣,余亦醉家西入秦。

  ??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

  ??可惜好景不長,唐玄宗把你召至長安,卻並不向你討教治國安邦之策,只是把你當作宮廷御用文人,讓你替他們歌功頌德而已。於是乎,你懷才不遇,落柘失意,鬱悶情懷日盛一日,便只有日日飲酒傷懷,“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有時你裝瘋賣傻,“天子呼來不上朝,只緣臣是酒中仙”;有時你竟借皇帝用人之際,恃才傲物,“貴妃親擎硯,力士與脫靴”。如此這般,你便被權貴所讒毀,所排擠。頓感自己徒有回天之志,卻毫無用武之地。

  ??天寶三載,你以“賜金放還”的名義被迫離開長安城。你不禁慨嘆,“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

  ??你沿黃河東下,來到洛陽,與杜甫邂逅,結下了千古傳頌的深厚友情。你倆同游梁、宋,不意相遇高適。你們便結伴而行,放浪形骸,懷古登臨,縱酒射獵。你夢遊天姥時說,“世間行樂亦如此,古來萬事東流水”,“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從此,你懷着“我本不棄世,世人自棄我”的滿腔悲憤心情,開始了你“五嶽尋仙不辭遠,一生好入名山游”的漂泊生涯,漫遊山水,沉醉詩酒之中,渴慕神仙,企求達到一種不受約束的逍遙遊的人生境界。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復醒。

  ??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你大聲呼喊:“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人生達命豈暇愁,且飲美酒登高樓。”“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瞧,這是多麼痛快的筵宴,又是多麼狂放的詩句!

  ??你曾與一位意氣相投的高士飲酒,貪杯忘形,醉眼朦朧,口佔一詩曰:“兩人對酌山花開,一杯一杯復一杯。我醉欲眼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來。”

  ??最多的時候,是你的月下獨酌,“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你一人獨酌,那將是多麼的寂寞孤單啊。你卻別出心裁,舉起酒杯,邀月共飲,把天上的月兒和身邊的影子當成自己的好友。然而,月兒卻不懂得飲酒,影子也徒然相伴。但是,為了及時行樂,有月終勝無月,莫不如暫且尋樂吧。你這樣想着,心情就坦然了,胸襟頓開,於是輕歌曼舞起來了。月兒因聆歌而留連,影兒因隨舞而零亂,似乎你的寂寞悄然而逝。但是,有誰知曉你苦衷?你那源自內心的歌聲,惟有徘徊的明月知道,只有她才是你的知音。

  ??由此觀之,古今中外,能有資格把皎潔的月光作為下酒菜的,惟有你一人。

  ??遙想大唐的月光和大唐的你,你定是常常溫一壺佐酒的月光,或與友對酌,或邀月舉杯。我想那一杯復一杯痛飲而下的,該是多麼紫紅透明的酒呀,在清澈如水的月光下散發著甘洌而寂寞的芳香。

  ??你,我心中崇敬已久的詩神,你是盛唐文化孕育出來的天才詩人。你是獨一無二的!

  (作者:曹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