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從齊州到澤西,不過四小時路程。林西坐中午的火車,抵達是已是下午四點了。
“叫你不要來,我自己到你的學校就行,又不聽話,病好了?”,林西怪我似的問道。
“也差不多了,血壓沒有原來低了。”,我小聲回答。
我找來一輛出租車,六月的天氣讓人熱的透不過氣,但車裡沒有開空調。林西有些生氣,我告訴他,算了,此地出租都不開空調。
“我自己回齊州就行,你何必來接?”,我說。這時,司機猛的拉方向盤,我和林西撞在一起。
“你病了我能放心嗎?”,林西伸手攬住我,我倚在他肩上閉起了眼睛。
“你怎麼繞道,當我沒來過澤西啊?”,林西忽然大叫起來。睜開眼,車子駛入東外環----我們要去的是西邊啊。司機的解釋是堵車,很蒼白的理由。
到了地方,計價器顯示的是14.7元,我扔出去15元下了車,林西追上來說:“喂,你很有錢嗎?”,我已經懶得分辨,此地人一般是不找零的。
進了學校分給我的宿舍,對着半舊的地板,開裂的牆壁和滿屋的霉味,林西又要生氣,我只好告訴他,還有的老師連這樣的宿舍都分不到。
晚飯時間,我拉林西到學校外的小餐館,他說“學校不是有餐廳嗎?你不是說這裡做的牛肉很好吃嗎?”。其實那裡有什麼牛肉,是我騙他的。
林西硬要我帶他到學校餐廳,我嘆口氣,要他等着,林西看到我最終只端回的滿是黑點的大米粥和清水煮的青菜,一言不發的拉着我進了學校外的餐館。
晚上,林西在床上翻覆,沒有風扇,他睡不着。他問“發工資了嗎?我們好回家。”,
我說“明天再說,今天很累”,
他說“不是已經放假了?”
“今天帶學生出去商業演出了?,我說.......
二
早飯時,林西要我去要工資,我告訴他,所有的教師都沒有發。他說我們家是外地,讓學校照顧一下。
“要了也走不了”,我下意識的沒再往下說。
“為什麼,身份證被扣了?”
“還有畢業證,獲獎證書。”我說
“傻女人!”,林西叫起來,
“不止我自己,在這裡工作的每個人都這樣,當時學校拿去我們的證件說是去鑒定,完了就給的。”我解釋。
“你們不知道聯合起來投訴?”
“沒用的,此地的主管部門和學校負責人關係匪淺,我們又都是外地人。”,我說林西飯沒有吃完就奔出去,回來時搬回一台小風扇,還怪我不知道買個風扇,說完他好像就後悔了,因為我沒有工資。
晚飯後去校園散步,碰到李劍。她故作熱情的的林西打招呼,還不忘她那個一貫撇嘴的同時眼睛上翻的動作。
待她走過去,林西嘲笑起來李劍的又黑又矮又丑,我忙捂住他的嘴,告訴他小聲些,李劍是校長的情婦兼校長孩子的保姆,學校的什麼事都想插上一手。我不想惹麻煩。
林西聽完我的解釋,大悟的說怪不得,看她就不象搞藝術的。
我說,李劍是個小人,要防的。林西叫我不用怕她。
林西問起工資的事,我只有照實說了,我說試用期三個月,月工資450元,正式工資600元。
林西呆了,他怪我不早說,說早知道這樣寧可在家養着我。
我幾乎快哭了,我說我知道他對我好也養得起我,但我只是想有自己的事情做。
林西抱住我,不再說話了........
三
一大早,辦公室有了一些活躍的氣氛,終於發工資了。
我盯着發給我的那幾頁紙幣發愣,問會計是否搞錯了。
會計說,我的工資是三月份400元,四五月份各450元,六月我病休6天,仍按450元。
我冷笑,胸口一下子悶起來,質問會計說學校的意思是多給我算錢了。我把那幾頁紙幣退回去說,我來的時候學校給我談的是試用期過後月工資600元。
會計說要請示一下校長,不再理我,轉而給其他人發工資。我回頭一看,李劍站在門口。
到宿舍時臉色蒼白,林西問起來,我沒敢說實話。推說天氣太熱,等會再去領。
整個下午往返在宿舍和財務科之間,卻等不到結果。林西卻沒有再問我。
晚上,林西說我有事瞞着他,忍不住就抱着他哭了。
四
早上,林西讓我把工資要回來,不管多少。
財務科里,會計又把昨天那些錢推過來說,老總說我的工資沒有錯誤。我問他為什麼談好的工資現在不算。當會計得知是主任和我談的工資,就說其實工資是老總發,別人談的當然沒用。他勸我認了。
其實當初我要和他們簽合同他們不簽時,我就該想到了。
我堅持讓會計播通了老總的電話,傳出一種有氣無力的聲音說,執行原工資,另外再多算50元獎金。
我給老總說,我只要我應得的工資,不要沒有名的獎金,那邊卻收線了。
會計把工資推過來讓我簽字,我卻發現每月的工資都以早退和遲到為名被扣了幾十元......
我去找李劍,簽到是她管,但是沒找到。
回去林西懶懶的問是否又沒領到,我說明天領,有幾處考勤不對。
林西說算了,我卻堅持沒有做的事情一定不承認。
五
六月將逝,而時間是多麼的寶貴而無情。別人都在忙以後的事,我卻為這點可憐的工資耗費了近五天的時間了。
財務科里,李劍說我不是遲到,是早退。我冷笑着問她,我住學校,何來早退,她回答不出。又說是空崗,我猛的拍了桌子,帶學生出去看病是空崗嗎?她說去請示,灰溜溜的走了。
最終,握着幾頁薄薄的紙幣,不敢再想給家裡添置東西的事。
當我和林西拖着行李走出學校大門,我仰頭看看天,輕嘆一口氣,自語說,下雪了。
林西莫名的看看天,不知道我在說什麼。
真的,就好像是六月里下了一場雪。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