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6月28日至6月30日,無論是陰曆還是陽曆,都是六月。在那三天,我遊了一次杭州,也到了西湖。
不客氣地說,我是不太喜歡杭州西湖的,因為西湖忘記了一位最不該忘記的人。然而,我卻十分喜歡西湖的荷花的。
如果說,托起杭州的是南宋小朝廷,那麼我要說,托起西湖的則是蘇東坡、楊萬里和白居易。而在偌大的西湖,紀念蘇東坡的,紀念白居易的,紀念岳飛的實物和名勝古迹實在不少,然而,對於寫過《曉出凈慈寺送林子方》和《小池》的楊萬卻沒有絲毫的紀念,這讓我這個江西人感到莫大的悲哀。因為離開江西之後,我和大詩人楊萬里就是老鄉了,當然,我之所以覺得杭州人愧對楊萬里的,不僅僅是因為他是老鄉,更主要的是杭州人對於蘇、白、岳的紀念和楊萬里的紀念簡直是相差十萬八千里。
白居易在杭州做過官,也寫過詩,那最有名的《憶江南》就提到杭州;同樣,蘇東坡也在杭州做過官,也疏浚過西湖,還寫過“水光瀲灧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這兩個人都值得紀念,於是,蘇堤就能長達三公里,而且是上千年的三公里。杭州人還覺得不夠,還在蘇堤的南山路一端隆重豎起來一座雄偉的蘇東坡紀念館,唯恐別人不知道蘇東坡似的。而白堤就更不要說了,雖然白堤不如蘇堤長,但是白堤的位置很好,它比蘇堤更靠近市區中心,而且也有一千多米長,按理說,楊萬里雖然不如蘇東坡和白居易那麼顯赫,可是,也應該有所提起吧。退一萬步說,既然岳飛應該紀念,那麼楊萬里也應該提起吧,因為岳飛是為了整個民族的利益而奮鬥的,要紀念也應該是全國人民的事情,而不是杭州甚至是浙江人的事情,再說,南宋精忠報國的人也不只是岳飛一人,岳飛要是立廟,至少文天祥也該有一個亭吧。文天祥也是和岳飛一樣能文能武的大將啊,論官職,文天祥比岳飛還高。可是,杭州人再一次傷害了江西人的感情。
還是說楊萬里吧。楊萬里寫送林子方,寫的就是西湖的事情,是西湖的荷花,而且其熱情之高,用詞之誇張,是十分獨到而個性鮮明的。可是,就是這樣一個詩人,西湖,甚至是杭州人竟然沒有片言隻語提起過,而對於蘇堤的保護,對於蘇東坡紀念館的建設,對於白堤的保護和愛護,對於岳飛廟的擴大和保護,唯恐做得不好,唯獨冷落了楊萬里這位為西湖寫過讚美詩的大文人。就哪怕是寧願在斷臂維納斯的手臂上續上健全的手(比如后建的集賢亭和張順亭,我真不知道浪里白條張順和西湖有什麼關係),也不願意提及楊萬里一句話。不想你給楊萬里一個塑像吧,起碼可以拿張順換成楊萬里吧,可是浙江人沒有這麼做,杭州人也沒有這麼做。西湖就更別提了。
為此,我為楊萬里感到深深地悲哀,因為楊萬里不僅是和范成大等人並稱“南宋中興四大詩人”,他也是寫詩歌最多的一個詩人,一生寫過兩萬多首詩歌,流傳的就達四千多首,被譽為一代詩宗。這是四大詩人之中其他三個詩人無法比的;另外,楊萬里愛國憂民,立朝為官,清廉節義,剛介耿直,這樣的人,這樣一個為西湖大唱讚歌的人,杭州人竟然如此漠視他,連我也深感不平。相比來說,江西人對於浙江人的紀念,就要豁達得多。王陽明,正宗的浙江人,可是,在南昌,人們竟然用一條最為喧鬧,最為繁華的大道來紀念他————————陽明路。從這個角度說,杭州人也許應該為楊萬里作些什麼。或許有人會說,江西人之所以紀念王陽明,那是因為浙江人的經濟比江西稍微發達一些。其實,這是一句屁話,因為陽明路的命名根本不是當下的事情,就在江西人的經濟長期遠遠超過浙江的年代(文革期間當然是那個時期的一小段),江西人也是如此。
然而,悲哀也好,不平也罷,我對於西湖的荷花還是情有獨鐘的。當然,不光是因為楊萬里寫過她。更重要的是,荷花的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高貴品質。西湖的荷花,亭亭玉立於大城市,大城市裡,無論是空氣質量還是民風的淳樸程度,一般來說都不及鄉村,本應該只在鄉村看得見的荷花,在車水馬龍,摩肩接踵的地方看見,實在難得。至少在我看來,西湖的荷花,難道不是雙重意義的出污泥而不染嗎?所以,西湖的荷花是有別於任何地方的荷花的。
六月的西湖,我在十八年之後再次光顧她,實在是一種緣分。這也是我第三次到杭州,第二次看西湖。六月的西湖,我總是想起“畢竟西湖六月中”這一句來。六月的西湖,一片片荷葉青翠欲滴,碧綠碧綠,圓圓的綠葉在荷花的映襯下,分外地美麗。西湖的荷花雖然只是這裡那裡的一叢叢,可是,如果把她們集中在一起,也一定是一種非常壯麗的自然景觀。就說一公園的荷花吧,她深深地把根基立於淤泥之中,她開得那麼茂盛,那麼肆無忌憚。也許,荷花是在經歷了太多的坎坷之後才能開出如此美麗而碩大的花來吧。傍晚時候的西湖荷花,在我看來更是美麗動人,因為暑氣的漸漸消退,觀看的人也多起來了,所以,我總覺得夕陽下的荷花分外多情。若是有些晚風,看着荷花搖曳着,芬芳着,聽着荷花的低吟淺唱,那豈不是最為沁人心脾的時刻。當然,現代社會的人們,到了西湖的荷花邊,咔嚓作響的可不僅僅是照相機的聲音,手機,蘋果甚至是攝像機,外加時髦的紅男綠女,可都一起向她湧來。所以,西湖的荷花是最為幸福的荷花,是最為得寵的荷花,是最不知道寂寞的荷花。西湖的荷花是任何地方的荷花無法比美的荷花。
若是在全國範圍來說,人跡最多的地方,除了毛主席紀念堂,就該是西湖的荷花旁邊了。所以,西湖的荷花是最值得稱道的景觀,因為她讓人養眼,為人帶來幸福,她自己也幸福着。甚至可以說,西湖的荷花是送人玫瑰,手有餘香的天使,這樣的境界,不也是人類追求的一個方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