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民毛百萬的故事
毛百萬照相
毛百萬的老婆原是從河南逃荒過來的。
毛百萬沒花一分錢,白撿個老婆。
老婆給毛百萬生了三個兒子后,回娘家去了。
老婆原本是打算看看老爹老娘就回來的,可沒想到娘家的光景發生了天大的變化,再加上哥嫂不停的勸說,漸漸有了重找個人家,守在爹娘身邊的想法。回家的日期也就一天天往後拖。
鄰居們都勸毛百萬領着孩子去一趟河南,把老婆叫回來。
毛百萬沒去。他領着三個孩子去了鎮上照相館。
照相之前,毛百萬突然掄起粗大的巴掌,照着三個兒子沒頭沒腦地扇過去,三個兒子立馬鬼哭狼嚎起來。
照相的愣了。
毛百萬黑着臉說:看什麼!快照!
幾天後,毛百萬給河南去了一封信,信里沒寫一個字,只有三個兒子痛哭流涕的相片。
又過了幾天,毛百萬的老婆回來了。她是一個人回來的,眼圈似乎還紅腫着。
毛百萬告狀
毛百萬是貧農,原本沒有帽子。他的帽子是半路戴上的。
據說當年沒有工作組敢去毛百萬家吃飯。所有進過留香村的工作組都記得兩件飯桌軼事。
工作組剛進門,毛百萬就殷勤地端上熱騰騰的飯菜:一大盆清澈透明的麵湯,兩大碗粉紅色的蒸紅薯,幾樣小菜。工作組拿起紅薯,剝了皮,就着菜吃。還沒吃完,毛百萬走到飯桌前,拾起地上的紅薯皮,一邊往嘴裡塞,一邊說:“同志呦,這也是咱的口糧哇!”
毛百萬家曾進過一個來頭不小的工作組。毛百萬為此專門上了一趟集,買了幾個二面(玉米面和白面)餅子。那頓飯吃的是賓主皆歡。飯畢,工作組照例掏出四兩糧票、一毛五分錢,微笑着準備告辭。這時,毛百萬說話了:“同志呦,給的不對吧?一個餅子六分錢,二兩糧票。你們一人吃了仨餅子,給一毛五分錢,四兩糧票,我還要一人賠上三分錢,二兩糧票。菜和湯就不說了,餅子總不能讓我搭賠吧?”
不久,毛百萬帶上了“五類分子”的帽子,並停發全年口糧。
於是,毛百萬開始了他漫長的告狀生涯。
毛百萬先是告到縣裡,堵在縣長的辦公室門口,縣長費了好大勁才脫了身。
後來又去了省里。照舊堵在辦公室門口,讓人連推帶搡轟了出來。
再後來就去了北京。據說毛百萬是拖著兒子一路要飯到北京的。他要飯專進大飯店,專往模樣富貴的人跟前走。他坐火車也從不掏錢,列車員一問他要錢,趕他下車,他就“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說:“同志呦,我是沒法活了,才到北京告狀哩。你不讓我去,我就只有死在這兒啦!”
出了北京站,他就去找警察。警察讓他走右,他就偏走左。批評他,他就大罵;抓他,他和警察打成一疙瘩。於是就押到了派出所。所里批評教育了一番,準備放人。他卻不急,開始告狀,末了,他說:“同志呦,你要給我說個理,你要管我這事。你不管,我就不走。在你這兒我還有吃有喝,出了門我要餓死哩。”
所里無法,上報部里。部里寫了個紙條,讓他回去找省里。
毛百萬懷揣部里的紙條和所里的車費,氣宇軒昂,打道回府。
省里看了字條,很重視。責成縣裡儘快解決。
縣長立馬給公社書記作了批示。
公社書記親切接見了毛百萬。現場辦公,迅速作出決定:摘掉毛百萬“五類分子”的帽子,並補發所扣口糧。
毛百萬不肯走:“書記呦,我這帽子就這樣白白帶了幾年?”
書記疑惑的瞪了眼:“那你還要咋的?”
毛百萬:“把我這帽子給當初給我戴帽子的人戴上!"
書記說:你這事牽扯的人太多,該給哪個戴?
毛百萬:那就都戴上嘛!反正帽子是由你們造,再多造幾個不都有啦?
書記扶着毛百萬往外走:老毛啊,你聽我說,先回去領口糧,這事我們以後再研究,吃飯要緊。
兩天後,毛百萬又坐在公社書記的辦公室里,兩手各抓着一把麥粒。
毛百萬:書記喲,我這左手抓的是村長家的口糧,右手抓的是給我分的口糧。書記你看,我這口糧人能吃嗎?
書記:老毛,你先回去。你前腳走,我後腳到。
書記見了村長,直冒火:咋回事?這麼點小事都辦不好!你就給他分個好糧食嘛!
村長苦着臉:不是我不給他分。他領得遲,好的都分完了,就剩下種子了。
書記一提嗓門:那就把種子分給他!
那一年,毛百萬領了全村最好的口糧。
然而毛百萬和書記的交往並未結束。
一天, 書記推着輛嶄新的“永久”自行車,一出門就碰上了毛百萬。
毛百萬:書記喲,我那事多會能解決?
書記:什麼事?
毛百萬:哎喲,書記,你忘了?就是我下的帽子給誰戴哩?
書記:你那事等我回來再說。我今天要趕着開會哩。
毛百萬拉着書記的車頭不放:那不行,我那事不解決,我在村裡沒法活。你不能不管我
死活。
書記:你這人,咋就跟個蒼蠅一樣,老轟在人跟前!
毛百萬:好書記哩,你咋就把我說成蒼蠅?蒼蠅轟啥哩?轟屎哩!那你不成了一堆屎?
書記大喝一聲:滾開!奪過車頭,狠狠搡了他一把,準備走人。
毛百萬二話沒說,左右開弓,“啪啪”兩記響亮的耳光甩在書記的臉上。然後轉過身,撒腿向大巷跑去。
書記扔下嶄新的自行車,一邊追,一邊喊:我操你媽!你別跑……
正是上工的時候,大巷裡站滿了人。毛百萬往人堆里一紮,地上一滾,大喊:書記打人哩!書記打人哩……
隨後趕來的書記氣喘如牛,凶神惡煞一般衝進人群……
毛百萬打書記,沒人看見;書記打毛百萬,誰都知道。所以,以後村人一說起打架的事,毛百萬總是擺出一副受了欺負的模樣:咋?人家打我哩!雖說有人擋着沒打成······啥?我怎麼書記啦?我一個老百姓能怎麼人家?難道還能扇人家兩耳光?不信你問書記去······後來又有村人說,話傳到書記跟前,書記什麼也沒說,只是臉憋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