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漸漸淡去,又該啟程遠行了,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聲離別,娘的淚已濕透了這一條長長的離家路。
飄雨的早晨,絲絲纏繞着糾結的心房,縱是有千般不舍萬般不願,為了生計,也只能收拾好行囊,拜別爹娘,又去他鄉。站在門檻間,一隻腳留在家裡,一隻腳跨出門外,一隻腳踩在家的溫馨上,一隻腳要去丈量遠方的山高水長,留與走,只是一步之間,卻如此艱難,遠方太遠了,爹娘太老了。
娘小聲的哭泣,汽笛長長的催促,心已然碎了。這些年不停地走哦,爹娘不停地老哦,無情的歲月染白了曾經滿頭青絲的娘親,佝僂了慈父曾經強壯的身軀,而當初青梅般的我也已人到中年。望着白髮雙親,無語淚千行。若如可以,真想就此停住漂泊的腳步,守候爹娘最後的時光,若如可以,哪怕天遙地遠,也將父母帶在身邊一路同行,至少可以少了一份擔憂,至少可以少了一份牽挂。奈何,奈何,前路山高水險
,只怕去時路上風雨吹打多病體弱的雙親,奈何,奈何,爹娘垂垂老矣,只怕故土難離,適應不了外面斑斕的世界。
短暫的相聚時光是一年中最幸福的日子,這種日子寫滿了溫馨和快樂,這種日子是漫長的一年裡堆積而成的期盼,這種日子沒有金錢名利的摻雜,清清爽爽,乾乾淨淨。吃飯時為爹娘盛好飯,晚飯後為爹娘打好洗腳水,為父親刮一刮稀落的鬍子,為母親染一染滿頭的白髮。爹擺動着頭,任剃鬍刀在他蒼老的臉龐輕輕劃過,娘象大姑娘一樣靜靜望着鏡中的自己,看頭上的白髮一絲絲變黑。此刻的爹娘象小孩子一樣爭着照鏡子,你埋怨我一句,我念叨你一聲,你調侃他臉上的褶子,他取笑你在強留青春,嘴上鬥著,臉上笑着,父親開懷的笑仍舊有幾分當初的豪邁,母親的笑仍然盪起一抹羞澀的紅霞。摸一摸爹那潔凈的下巴,看一看娘那滿頭白髮變成青絲,不由地百感交集,歲月不饒人啊!艱辛與磨難蒼老了父母曾經年輕的容顏,一道道深深的紋痕,是一個又一個為了兒女付出的瀝心瀝血的故事。
晚上一家人圍火而坐,道道鄉間鄰里,說說外面見聞,看看春晚節目,桌上擺滿了瓜果糖食,你給她削一個蘋果,它給你剝一個橘瓣,待到新年的鐘聲敲響了,打開大門,一家人奔涌而出,把美麗的煙花送上夜空,炸開了幸福的花朵,散落下是種種期許的祝福。這一幕,其樂融融,這一幕,溫馨祥和,這一幕,送與遠方我路上,這一幕,溫暖我在異鄉漂泊的孤寂歲月,來日魂牽夢繞的念想。
要走了,再遲就趕不上南去的火車了。該走了,遠方已在召喚了,那裡有夢想中的錦繡前程,那裡有我的疆場。
行囊里裝滿了爹娘準備的好吃愛吃的東西,行囊里也裝滿了爹娘的叮嚀。要如何如何,要怎樣怎樣,去年說過了,今年又一樣,年年皆如此,可為何總覺得沒聽夠,總覺得還想聽呢?多想再聽一聽父親講訴他那些戰火烽飛的故事,多想再聽一聽娘親絮叨她那些家長里短,這一去,又將是漫長的一年,爹娘蒼老的聲音只能在無數思念中空空回蕩。這一去,千山萬水,風雨中門前送兒的雙親,相互偎依老淚縱橫,揮動着乾枯的手臂,站成了一幅苦難的風景。
快步向前走去,不敢回頭望,怕一回頭再也邁不動離家的雙腿,怕一回頭,看見爹娘的眼淚成殤。奈何這世間有悲歡離合呵,好怕,好怕,怕在走後的日子,那風中攙扶着的身影哪一日就落單了,哪一日就只有爹沒有娘,只有娘沒有爹了。念及此時,心如刀割,千情萬意,只在心底化為無聲的祝福,願爹娘健康,願爹娘安好,願來日等待兒歸來的巷口,依然有爹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