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復一日,歲月除了在書桌上留下一層灰濛濛的痕迹,一切照舊如前,那些擺在桌上的瓶瓶罐罐,甚至連標籤對準的方向都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人呢?卻也像這些沒有生命的物一樣,甚至連每天邁步朝向的地方都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要真是如此,自己倒寧願活在這種“如痴如醉”,有點“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日子裡,重複着老天的意旨,揮霍着自己的年華。
人為物,然非物也,因思緒萬千,固然每天不變的點點滴滴,換一種心情,就儼然變成了另一幅截然不同的光景。就如那擦拭不去的灰塵,有時那隻不過是上天留下的蹉跎,有時卻像沉積已久的軟絮,瘙癢着內心不安的躁動,有時更似枯萎后的淚水,本該滴滴嗒嗒來個痛快,最後確如火山灰般拖拖拉拉飄下。心情就像魔法師,營造着周圍的氣氛,形塑着我們自己的狹小世界。
與其說是我們自己多愁善感,不如說是心情為我們創造的淚雨歡聲,日日夜夜,每個人有意無意都沉浸在這種雜亂如麻的感受里,難以自拔,不是不想,只是不能。有時候一心想追逐它帶來的那種原始體驗,就像陽光如成千上萬個溫暖的精靈撲面而來,頓生安逸感,或者好似雷雨如萬虎咆哮般鋪天蓋地而來,驟起敬畏心。但是忘了,原來生在社會,而非自然。
現在的心情更像是猜測中的忐忑,身邊的一切話語,有時候還比不上那些從不開口的靜物,儘管不曾改變,但獃獃凝望,也顯出幾分沉寂的可愛,因為對你的一切,它們不曾遠行,也不曾轉身,除非你走人離去,或是無情拋棄。或許是我們聆聽了太多身邊的嘮嘮叨叨,斷斷續續,反而生出一份從來未有的心煩意燥,因為裡面儘是些掩蓋心靈的嘲諷,或是埋汰他人的自詡,人與人之間,總是能靠的那麼近,卻又總是不能真正體會什麼是心與心之間最近的距離,隔得愈近,離得越遠,這種讓人慾罷不能的無奈感,像散落在發間的頭皮屑,洗掉,固然還會重生,儘管不是那麼明顯,但當你真正開始意識到的時候,卻是那樣無可奈何。
知音難覓,或許只有真正曉得知音為何物的人才能切身體會此種虛無,不然就只能孤身一人,躲在牆角玩味只屬於自己的幸福。每個人都把語言的明喻暗喻視為掌中之物,玩的運籌帷幄,沒有多少人真正敞開過那塵封了很久都沒有真正露出一道縫的心門,依靠別人活着,有時候只會覺得自己更落寞,依靠的人越多,落寞感亦升而不落,畢竟連接大家的是膚淺,甚至是對你我無任何意義的身外之物。又有多少人能真正深刻起來,如果真的這樣了,也怕到時候膚淺就變成深刻了,隱匿的更深,切膚之痛蔓延到內心深處,不也可怕。
人之所以高興,是因為很多人把自己的“優越感”建立在他們的對象身上,別無其他。不管有意無意,然而最重要的是從不被發現覺察,也難怪,在這樣一個物質像怪獸樣割據的時代,捨我其誰變成了一句口號,除了自己,就只剩下襯托自己高大的泡沫和幻影,輕輕一碰,便如煙般輕輕散去,引不起人注意,更無法體會那些泡泡灰飛煙滅后零散碎片折射的彩色心情。
於我無異,一人時候,反而自得其樂,活似神仙。一旦有沉悶的腳步聲鄰近,瞬息萬變,心亂起伏,情動沉雜,自己決然嵌入另一個世界,就像一顆鑽石總要找到為自己量身定做的戒指一樣。為什麼不安於前狀,何必易面示人,但有時候欺騙自己,往往是對付以此加於你的人的最好方式,所謂以牙還牙一個道理。
心情用來體察生命的奇妙是美輪美奐的,但用來撿拾世間的是非未免有些大材小用。到無奈的是,總是無法免去這些雞毛蒜皮,你不能,我也無法,與生俱來的東西,只能隨死而逝。慶幸的是,我們可以選擇視而不見,就彷彿呆在自己的小桌前,聽瓶瓶罐罐竊竊私語,觸摸細細落塵的百般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