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不在了!”堂哥說。
“咣!”連盆帶水重重的摔在地上。
水花四濺,一個人傻傻的愣在那裡,忽然失聲大哭,又瞬間鎮定:“我要回家”!
父親已經上路了。
我只能帶上小妹,拉上女朋友,直奔車站。
小妹疑惑的看着哥哥,哥哥一直低着頭,不敢對視。
“哥,咱們回家幹嘛?”
“沒事。”
“沒事,回家幹嘛?”
“咱爸病了。”
“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是誰告訴你的?”
沉默!
內心的荒涼、劇痛,將時空定格在這個瞬間!
我期待着奇迹的出現,哪怕是他病了。我悄悄地看着旁邊的小妹:一臉疑惑,站在那裡愣神;再看看女友,她從一開始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默默的陪在我的身邊,看到我在看她,她順勢將我的手緊緊地攥在手心裡,靜默無語。
車站人頭攢動,人們都忙碌着回家過年,臉上寫滿了期待與歡喜,想象着與家人團聚的幸福時刻。下車時父親在村口等你,給你拎行李,噓寒問暖;家裡面母親忙碌着為你準備你最愛吃的砂鍋排骨,再來上一碗香濃的小米稀飯,那叫一個舒心啊!
父親在一旁抽着煙,滿足的看着“小狼崽子”狼吞虎咽,一改平日的嚴肅,滿臉笑意,向你詢問着學校的情況。母親在一旁打抱不平:“就不能等孩子吃完再問。”
父親說:“問問而已,你別瞎嚷嚷。”
這時孩子說:“媽,還有稀飯嗎?”
父親母親同時說:“有!”
孩子說:“再來一碗。”
母親接過碗給孩子盛上飯,孩子盡情地享受着美味,父母親在一旁滿足的看着。
“哥,咱們幾點上車。”妹妹的詢問聲將沉浸於美味中的哥哥帶回了現實中。
“11點。”
我回過神來,內心的苦痛重新湧上心頭。心提到了嗓子眼,焦慮的等待着,急迫的盼望着早一點回家,回家見父親最後一面。
車來了,我、小妹還有女友一起上車,此時我的電話響了起來。
“三兒,坐上車了嗎?”通過聲音我能聽出來是本家的嫂子。
“坐上了,下午三點到。”
“三兒,嫂子和你商量個事情。”
“什麼事?”
“先給你爸把衣服穿上,天氣冷,身子硬了就穿不上了。”
我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失聲痛哭。妹妹也終於明白了,就這樣兄妹倆抱頭痛哭。
在我接到父親去世的消息的同時我就給父親生前的好友去了電話,讓他告訴大家等我去給父親沐浴更衣,盡最後的孝心。現在看來簡直就是奢望!
“三兒,聽話。先把衣服給你爸穿上,你回來給他洗臉。”嫂子說。
我沒有回答,只是不停地抽泣。
“穿吧,趕緊穿吧!”電話里傳來鄰居的催促聲。
“三兒,路上注意安全!”嫂子說。
電話掛斷了。我的心痛到了極點,連最後盡孝的機會都沒有,只能帶着抽泣在無奈與焦慮中往更大的絕望中走去。
四個小時以後車到站了,帶上小妹和女友打上車就往回趕。
臨近家門的時候,我看到門口站了很多人,當時腦子一片空白,喊住司機,從車上下來跌跌撞撞的跑到家裡,一下子撲到棺材前,嚎啕大哭。
天都塌了!
此時也許只有哭是最真實的!
頭都磕破了,嗓子也喊啞了,他卻沒有一丁點的反應,一個人靜靜的躺在那裡。面無表情,無比平靜。在眾人的勸說下我從地上爬起來,給父親洗臉,收拾收拾衣服,看看鞋穿的合適嗎,手放好了沒有,頭枕的舒服嗎。
除了無盡的思念,對父親本身我能做的也就只有這些了。
就在這時,母親沙啞的哭聲把我從父親身邊拉到她身旁,我將母親攬在懷裡緊緊地抱着,此時我不再抽泣,只是緊緊的抱着,抱着我親愛的母親,抱着我被嚇傻的小妹,三個人從此相依為命!
外面叮叮咣咣的像是要蓋棺了,我放下母親和小妹迅速跑出去擋住了這一切。扯破嗓子喊着:“張*,張*·······”
大夥以為我不讓蓋棺,有勸說的,有要把我拉開的,我死死抱着棺材板,繼續喊着:“張*······”這是有人明白了,我回來的時候還有一個姑娘跟來了。對就是那個姑娘,就是那個一路上沉默不語卻始終伴我左右的姑娘,我的女朋友:“張*”。
她跌跌撞撞的從人群中走出來,有些害怕的走到我的身旁,我拉着她的手,將她拉到父親的面前,大聲的告訴父親:“爸,這就是您的兒媳。”好心的鄰居趁我不注意把我拉開,把她攙走了。我哭的一塌糊塗,悲痛欲絕!我的爸爸我怎麼捨得不讓您安息呀!我就是想讓您見一見未來的兒媳。
就這樣哭着、跪着,一直到深夜,好心的鄰居都回去了。親戚們也安頓母親睡下了。我和堂哥躺在父親身邊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就這樣守着我的父親,守着我的爸爸,守着,守着······
2014年1月26日 寫於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