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進大學,我就迫不及待地四下張望,像什麼寶貝丟了很久,現在才好不容易得到機會來尋找。新生大都如此,可別人目之所及,均為獵奇,而我有着窺探的目的地。
我注目良久,終於眼前一亮,似有一絲涼風掠過髮際,讓經久不息沸騰着的汗珠壓彎了睫毛,墜落於地。我停下昏昏欲睡的步伐,頓覺神清氣爽。因為剛轉了一個彎,挺拔的大學圖書館就雄赳赳,氣昂昂地矗立在我的面前,像一位自信的哲人駐足遠眺。我昂頭,它高大魁梧的身軀才盡收眼底。旋即,一種久違的幸運感油然而生,只為尋到了自己的心之所往。我邊走邊看,想象着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獨自安靜地坐在乾淨的圖書館里,潔白的牆邊靠滿了一排排整齊劃一的書架。淡淡的油墨香味在清新的空氣中邁着輕盈的步子向我款款而來,我神采奕奕地深吸一口,精神頓覺飽滿,隨手抽出一本泛黃的舊書,澄澈的陽光柔和地打在書上隨便的某一角,金光閃閃的文字朦朧了我的眼,宛若夢幻的天使撲閃着一米被遺忘的時光,泛着絲絲溫暖的漣漪融化了我的心房。我想睜大眼睛看個真切,可那若隱若現的笑臉如煙霧般飄散四方,似乎能抓住不少,卻又消散於手掌。
從這夢中醒來,蕩漾開的笑聲便從拿到圖書證的那一刻開始。我如獲至寶地將它握在手心,沾染上自己的溫度,再讓它去溫暖另一個手心。一個人的時候,暗自地喜歡着這自創的小把戲,玩着玩着心中竟會有微微的感動。原來,自己的熱度也能激蕩着力量的生長,那麼,書又會怎樣?
於是,我揣着圖書證,踩着太陽的影子,讓心馳神往的圖書館漸漸臨近自己的身旁。
從小,我就和書結下了不解之緣。聽媽媽說,我周歲時,家裡舉行“抓周”儀式,端坐在桌上的我,隨手一抓就是一本書,引得眾人哈哈大笑。剛上小學,大字不識的我就對書產生了獨特的興趣,一有時間就翻箱倒櫃地到處找書看,即使什麼都不懂,也會盯着一本新找到的書手舞足蹈,心中盛滿了發現新大陸般的興奮和激動。而此時,同齡的孩子還只沉浸於泥巴的幻想中。再後來,我對書的興趣就有增無減了。待到識字時,我讀完自己的書,就總喜歡看高年級哥哥姐姐的書,即使是課本也會看得津津有味,乃至廢寢忘食。這種堪稱“不務正業”的癖好所導致的直接後果就是我小學時的各科成績都名列前茅。於是,各方的讚揚之聲不絕於耳。從此,自然而然地我就信奉了“開卷有益”的真理。現在偶然想起,方覺那時的思想行為單純的可笑。只是,當初的真理依舊在心底,未能泯滅。
收回了飄蕩的思緒,懷着一絲虔誠的敬意,我走進了圖書館。書架上浩瀚的藏書讓我眼花繚亂,我欣欣然徜徉其間,隨手翻閱着各具特色的書籍。遇到好書,便駐足停留,細心閱讀。捧上一兩本,精神的世界逐漸靜謐,而思想的自由如同奔騰的駿馬牽扯着騎者的表情氣象萬千,或眉頭緊鎖,或頷首托腮,或欣喜若狂……不知不覺,午後的光陰在鐘盤上被丈量完,窸窣的聲響恰似書中智者的足音,領我向前。讀書在打磨時光,人生還需時光擦亮。人活一世,書讀一生。信仰“開卷有益”並非空口無憑,我們有誰不是在書的啟蒙下由一個無知的毛頭小子而成長為一個獨立的文明人的?而偉人、名人斐然的成就更是離書不得,馬克思為寫《資本論》看了大英博物館三間屋子的書;杜甫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宋太祖也說:“只要是讀書,總會有好處的”。於是,“開卷有益”便成為一個成語。
因此,我要感謝陪我走過一段人生之路的每一本書,無論好壞新舊,它們都是哺育我靈魂的不可或缺的每一本。它們像一塊塊默默無言的磚瓦,構築成一座雄偉的大廈,讓我分好房間,分類儲存人生觀,價值觀以及各種知識的構架。沒有它們,現在的我或許只是一個拾荒於斷壁殘垣邊緣的馬大哈。心動時,戀上書,即使光鮮靚麗的新書不會青春永駐,我也會守候我們的姻緣地老天荒。
我合上眼,慶幸着自己對書始終如一地真摯的愛好。並堅信,某一刻的我定會邂逅到世界的另一隅,一個人心境澄明地手捧一本書,目不轉睛,面露微笑,露珠凝在發梢,陽光灑上衣角,那是一道風景,剛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