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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念姐姐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pp958

  我的姐姐名叫思文,比我大三歲,要是活着今年該有57歲了。但她已離開我們有十多年了,她的英年早逝,既有個人婚姻原因,也有家庭傳統教育的原因,對我們家庭產生難以忘懷的影響。特別是我的父母(父親在世時),只要提到她常淚流滿面,傷心不已。常追憶着她為家庭所作的巨大貢獻。

  我姐姐是我家老二,因我家兄妹人多,要幫助幹家務帶弟妹,故沒有上學,她很小就學會了做各種活兒,什麼砍柴、放牛、打豬草等活兒,無所不能。記得有一年臘月的一天,她帶着我到磨子河的董家沖里去砍柴,在她的影響下,我砍的一擔柴有很多,不忍丟棄,強捆起擔著,她在前面走,我在後面慢慢跟着,一個肩膀壓痛了,只能站着才能換着到第二個肩膀上。當時,有一個磨子河人路過,看到我姐弟倆,很是同情。幫助我帶了一段路程,他事後還到管驛河修公路的公地上說:“總值你們后垸的姐弟倆能吃苦,砍好大擔的柴掙着挑,站着換肩”。我姐不僅會幹外面的活兒,家務細活如做鞋、打毛線,也是行家裡手。我們過年穿的新鞋、新襪、毛線衣都是她縫做和針織的,我那時很調皮,很挑剔,那怕稍有一點緊或松,都要讓其返工,那怕是熬夜再深,她都要替你修整,一直到滿意為止。姐姐,現在想起來,當時真不應該,我多麼後悔喲!你就原諒我的幼稚吧。我姐稍大后在生產隊上工,無論插秧割谷,她總是走在最前頭,同伴們都望塵莫及。到20多歲該談婚論嫁時,有很多人來提親,她都不同意。當時在我們天竹安中學教書的有個劉老師,託人來我家為其二兒子提親,不知是媒人硬、還是考慮到我和二哥在上學的原故,答應了這門親事。但,我姐姐還是不滿意,這樣拖了一兩年,直到劉老師二兒子肺病發作后,才退婚事。事後聽我外婆說:事情的原委是這樣的,在學校教書的夏老師,看到我姐姐能幹做活快,想為其弟弟提親。可能是想託人說合,到底是托劉老師幫助說合呢,還是劉老師早就想着這門親事,就不知就裡了。反正我姐姐是很不遂心愿。因夏老師的弟弟,讀了書、人也還高大,我琢磨着我姐是惦記着這個吧。因夏老師有個相好的在我垸,也許她與我姐說過這事,也未必不可能。特別是我姐什麼事都要強,看到同伴們一個個都找着如意郎君,唯自己找郎君未能如願,很是鬱悶。特別是有的同伴故意在她面前說,誰的女婿如何如何好,更使她難受。我姐姐心裡有苦,從不向人吐露,總是一人扛着。那怕在外邊受了再大委屈,也不輕易表露。那幾年正是我家低勢時期,俗話說牆倒眾人推,許多原來與我家較好的,也都見我家象仇人一般,更不用說原來關係不怎麼樣的了。我父親在一打三反動運中,住學習班挨批鬥,說是在擔任搬運站出納期間貪污了240元錢。不承認就叫你寫檢討,要你老實交待問題,由於氣憤鬱悶、我父親暈死在砍柴的山上,后被人救起,才免於一死。但240元錢還是要兌現,否則活罪難受,為了免受活罪,在別人的勸告下,我父親含淚答應兌現。我父親當時準備拆我家塘邊的新屋兌現,我母親堅決反對,說我們弟兄多,屋拆了將來做親都難。於是只有將我們過年時穿的大衣,吃的油、糧食拿去抵現。我記得當時挑了很大一挑,起的很早,怕被鄰居看見 ,我父親默默收檢着,母親在挑檢着物品時眼淚汪汪,想着一家老少將怎麼生活,很是心酸,對所拿物品很是有點依依不捨,但又怕被我父親的看見。我記得當時拿去兌現的,有我過年穿的青燈芯絨毛領大衣,這在當時是我的奢侈品呢。多麼啥不得喲,但為了把父親從學習班中解脫出來,只能忍痛割愛了。就這樣只要變錢的都湊上,才七拼八湊勉強湊夠兌現款,這在當時物質經濟貧乏年代是何等艱難?本來家大口闊、日子難過,再來它個巨大兌現災難,真可謂屋漏偏遭連夜雨,雪上加霜呀。幸虧當時有我家婆在,她不僅給我家強大精神支持,還將她的口糧(她是吃五保的,每月都有糧食供應)援助,與我們一同吃南瓜苕飯、咽腌菜。現在想着,不禁兩淚漣漣。要是沒有我外婆,我們能活到今天嗎?

  在當時那種境遇下,我姐姐不卑不亢地頑強生活着。白天在生產隊上工,晚上在家裡做針線,她每天拿的工分,是同夥中最多的。除正常的上工外,還要利用工余和假日做副業,以貼補家用。挖地附子,扯馬齒莧,倒花生,扯菊花是家常便飯,更不用說賣松殼、賣柴等能掙錢的活了。就是做這些副業,垸里也沒有人超過她的。

  那時農業生產很苦,但我姐總保持着一種很輕鬆神情,從來沒有看到她很累的神態,彷彿一切對她來說都是很平常的事。但她最怕受別人欺負。記得有一次,我放牛因貪玩,牛損害了河間垸莊稼,他垸里一個人不由分說,將牛要拉到他垸去,我與交涉未果,我姐去交涉,他也不讓牽牛走,一下激怒了我姐,與其爭吵了起來,還打了我姐,我姐不管不顧,又哭又罵硬是將牛從別人手裡奪了回來。

  據我母親說,我小的時候,是我姐帶大的,對我的照看很是細心儘力。我出生於58年,正趕上59年的大飢荒,食堂得的一點粥,她捨不得吃只喝米湯,將干粥留着我吃,讓我安全度過了大飢荒。有一次我與堂兄旭存打駕,她看到我輸了,趕緊幫忙,一時性急將吃飯的碗摔向堂兄,制止住了打鬥,但堂兄面額留有傷痕。真是我的好姐姐喲。處處都向著我、護着我,一直到我上完初中,回鄉務農。我當時只讀初中兩年半,升高中要大隊推薦,大隊說升學要升貧下中農,我家是富裕中農,不在其列。記得當時老師跟我說:“為你的事,我多次找村書記做工作,並叫其吃飯。。。。。。”隨後待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慢慢地說:要不。。。。。。那個。。。。。。今年指標緊,復讀一年么樣?我知道是村裡沒推薦我了,心裡耽心的終於來了,我強忍着眼淚不讓其流出來,從在丁老師的床上,很久沒有說話,最後才不得已地說:散了丁老師,感謝您的好意,村裡不推薦我,我就是讀出書來,村裡也不會用我的。就這樣我回到家裡參加農業生產,當時我只有15歲。看到我那小就回家生產,一家人心裡都很心疼,我自己內心也很痛苦,但表面上我不表露,怕他們為我耽心。其實,論學習成績及表現,我是名列前茅的,不推薦上學,對我是何等不公啊?那時真可謂是我的人生低谷期,在那黑雲壓城城欲摧的年代,我真的感到很無望、無助、無奈,惡劣的環境使我較早失去純真、變得少年老成,整天沉默少言。看到我姐頑強的精神,鼓起了我生活的勇氣。她沒有上過學,對生活充滿信心,而我至少上了初中,沒有理由不好些生活的。於是,我全然不顧自己體弱多病,絕盡全力做好生產隊分配的各種農活。深怕那一點沒做好,讓家人聽到受氣。那時,正是農業學大寨年代,可能是我年紀小、不能幹重活的原因,將我抽到了大隊專班,專門做辟山造田工程。整個專班當時有100多人,我是其中最小的一個,故只能幹肩挑石頭塞窟窿的活兒。雖說這活兒屬照顧性的,實際這活是很難做的, 特別是對一個只有十幾歲的我來說,是非常吃力的。為了不讓別人說閑話,我還是強迫自己吃力地乾著,那怕腰痛、肩膀紅腫,都忍耐着。。。。。。

  那時我多麼渴望能有貴人幫助,將我命運改變喲,我多次在夜夢見上學校快樂生活。醒后忙追憶那夢中美景,那夢使人得以短暫歡愉,也算是一種奢侈吧。但夢后的現實愈發痛苦,何時能改變命運呢?那時我家人過的如履薄冰的生活,時常提防着怕在那個地方做得別人不愛,晚上在家裡吃飯說話都不敢大聲,怕說錯話被人聽見惹麻煩。而我姐看見不平的事還是要說的。有一次,她說我垸的一個新媳婦可憐,恰巧被其婆婆聽見, 那人怒氣沖衝來到我家, 要我姐把他家的事管下來,不依不饒,我姐說我也沒說什麼壞話呢?我的父母只好苦賠好話,還打了我姐,那人才罵罵咧咧離開。那真是過的可憐的日子啊,有理有話無處申說。這不說,弟弟元存在77年升高中,又沒推薦上。那惡人女兒還故意問我弟分在哪個班?我姐氣不打一處來,質問她:你何意思?向都我弟沒推薦,為什麼還問在哪個班呢?不是分明往傷痛處撒鹽嗎?我姐據理力爭,沒讓那人口頭上佔便宜,但內心還是很憋悶的。待到陽光燦爛的1978年,春風吹遍大地,我家終於時來運轉。我在這一年秋季考上了中專(黃岡農校)。得到初選通知,我姐笑得嘴都合不上,那個高興勁兒是來自內心的,是多年壓抑的一種迸發,喜從心來,笑臉常開,見人就笑,做事有使不完的勁似的,白天忙着扯花生,晚上,趕着做新鞋,好讓我帶到學校里穿,那高興勁兒是任何語言都無法表達的。啊,總算是熬到頭,該是我家揚眉吐氣的時候了。我估計這段時期是我姐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也許她心裡有許多美好的希冀。。。。。。但終也沒得實現。最使我難忘的是:在她到婆家的那一年,她一次就給我二十元錢,我當時不接,她堅決要我拿着,事後我想以後有機會,我要回報她的。可我參加工作后,開始一直貼家用,后又聽說她與丈夫關係不好,故一直未曾回報於她,至今我一想她,就深懷愧疚,姐姐,我欠你的實在是太多太多,難以回報,唯有寫上這點東西,彌補我的歉疚。據說,我姐死的很慘,是在棗樹坳的一口塘里淹死的。當時,沒有通知我參加,是怕我難受。事後我得知,想到人已死,只好忍受悲痛了。從我斷斷續續了解的一些情況是,我姐發現丈夫有外遇,多次爭吵不解決問題,我姐生性較強,就是放不下這件事,愈是吵罵、愈被打,致使其精神失常,發病時到處行走、言行失控,時懷報復之念。有時病了來我家,我父親只能叫她放好些,不能牽連大家。我當時聽說很是反感,一是想到她那樣影響大家的情緒,二是對我家聲譽不好;故很是不想聽到她的事, 甚至故意避開,免得影響心情。實則是有怪她嫌棄之意,現在回想起來,她的悲劇有二:一是她的婚姻錯誤是悲劇的根源,二是她思想固執,受家庭長期正統教育,導致不能容忍不貞行為,試想要是我姐思想能夠開放一點的話,能得那病嗎?這不能怨她,畢竟她是沒讀過書的。還不知道辨證認識客觀世界。要說讀過書,那她丈夫可是讀過書的呀,他咋就不能改變一下,非要把我姐逼到死路不可呢?每每想到這裡,我真是又恨又氣,不知到底該怨誰的好。在我百思不得其解時,很想寫下一點東西,能否表達其意,但只要是真實的東西,它是有生命力的,是有靈魂的。姐姐,送上我給你的悼文,安息吧!

  2012年7月21日於達加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