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散文>愛情散文>隔着深淵相愛

隔着深淵相愛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pp958

  門外,響起了急促的門鈴聲!子默開不了門,他昏倒在地上,門外的鈴聲還在響着,一聲急促一聲。重症病房裡,子默的鼻腔里插滿了管子。筱昨隔着厚厚地玻璃窗,望着子默,目不轉睛,生怕一眨眼,子默又不見了,看着看着,眼淚就如斷線的珠兒,不斷落下......

  白色的房間里,所有醫生和護士,都在圍繞着子默轉,不斷輸氧,小小的病房內到處是白色的影子。子默的頭不知道何時偏了過來,向著走廊外的方向,眼睛,依舊緊閉着。

  筱昨哭着,傻傻地望着子默的臉,多麼熟悉的一張臉啊,以至於現在的曉昨看到子默乾淨的臉龐,感覺那麼飄忽!模糊間,子默的眼睛開了,瞳孔里折射出筱昨的身影,他隔着厚厚的玻璃窗,忘着筱昨,嘴角擠出一絲苦笑,筱昨忘着這一切,眼淚悠顫間,如那碎開的海棠花,默然墜落!

  《楔子》

  飛馳的火車上,鐺鐺咣咣的聲音單調悠長,懷之和筱昨面對坐着,她低着頭,手裡清茶一杯。懷之頭歪歪的望着窗外,隔着朦朧的茶煙,她望着這個在瞬間走入自己生命的男子,臉頰一片潮紅。

  窗外的風景在列車的光影交接處循環往複,懷之望着遠處,眼前亦是一片迷離。“西子湖”,他沒有回頭喃喃的說!筱昨把目光投出窗外,笑容漫上這張未經滄桑的臉,好看的眉眼,齊肩的短髮,一個普通的江南女子。

  杭州是一個如雨水般下的透亮的城市。“未能拋得杭州去,一半勾留是此湖”--杭州是一幅畫,西湖是畫里的詩。江南這個滋養愛情的地方,如瘋長的白茅,雖是匆匆過客,也能刻骨銘心,這就是愛情吧!

  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似火,春來江水綠如藍。

  能不憶江南,江南憶,最憶是杭州,山寺月中尋桂子,郡亭枕上看潮頭,何日更重遊?

  懷之是北方男子,有這北方人特有的聰明體貼,正是懷之的溫柔體貼深深泛染了筱昨的心。杭州是筱昨的家鄉,一個出落於西子湖畔的女子。杭州這個旖旎的地方,杭州這個煙柳籠紗中的西湖,現在就在懷之的眼前,他說,杭州,我來了,離你很近!

  來到杭州,是因為她一直就嚮往江南,或者還是其它,她也說不上來,她只覺得自己應該是屬於江南的,這裡是她失憶后唯一記得的城市。在她模糊的記憶里,隱隱覺得誰曾給她唱過彈評。

  筱昨也不去理他,只是笑,咯咯的笑。她望着這個生養自己的地方,“懷之,西湖美嗎?”她回過頭也不看他輕輕的說。懷之注視着眼前的這個女子,嘴角露出一絲桀鶩說著,“西湖很美,美的跟你的臉頰一樣。"驀地,懷之覺眼前的這個女子似乎有一段滄桑的曾經,想着,想着,這個滋養愛情的江南瞬間變成,黃沙漫漫,金戈鐵馬的荒原漠北。

  (2)

  雨不經期的落下,街道,窄巷,梅雨江南.

  杭州已是三天後的事,長長的苑廊里,筱昨依靠在石柱旁,看着雨滴在屋檐間滴落,像一個個尋死的精靈。風夾着雨吹進來,筱昨小腹突兀的疼,眉頭緊蹙。“還好吧!”一個好聽的聲音在身後。筱昨回頭見懷之拿着外衣嘴角依舊微翹。

  第一眼遇見懷之,這個溫吞如雲的男子在筱昨的心裡覺得是可以託付一生的人,是那種不修前世,不修來生,只修彼此,書上說感覺有多重,愛情就有多深,這點筱昨信。

  昏暗的光影托顯出他稜角分明的臉,懷之將外套披在她肩上,他對她說,“梅雨天氣,多注意點自己的身體,外面風大,回屋吧!”一滴雨水從屋檐重重的落在青石上,如碎開情人的眼淚。

  “筱昨,在杭州還有其他的親人嗎?來這麼久了,也該走走,我陪你去!”懷之是筱昨的男朋友,可他只知道她是杭州人,住在美麗的西子湖畔,其他的無從得知,是筱昨故意隱瞞自己還是???可一看到她未經滄桑的笑容,他的心會慢慢軟下來。

  筱昨痛苦的扯着自己的頭髮,“我不記得,什麼也不記得.... "

  懷之抓住筱昨在發間顫泣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在這張清秀的臉眸下到底藏了多少翻湧的情感,眼前的這個女子似乎不願提及自己的曾經還是.....

  愛情里的人是麻木的,是賭徒,是不賭天下,只賭彼此。

  他握緊她的手,失控后的曉昨不停的喃喃,說一些誰也不懂得話.“不要管我,不要管我!”後來聲音變的竭斯底里,“懷之!懷之!答應我不要離開。”

  對一個沒有記憶的人來說,配擁有愛情嗎?只記得自己的名字,記得杭州,記得西子湖畔.

  “你還有我,筱昨,我在你身旁不曾離開。我說過,我會照顧你一輩子,到哪天你厭煩我,不理我,甚至趕我走,我也不會離開。”懷之將她靠在懷中,也許筱昨太累了,漸漸閉上眼,睡了。

  (3)

  又是一個小雨淅瀝的日子,梔子花碎碎的,落了長長的街.

  喝茶是件很恰意得事,喝茶品心,將細微的心靈放大再深深的共鳴,西子湖畔茶館很多,自然也不乏品茶行家。

  欲把西湖比西子,從來佳茗似佳人。

  風扶青柳搖,煙朦日如紗,待君採茶來,茶香為誰飄。懷之盤下一間靠近西子湖畔的茶樓,古色古香。楊柳依岸,青石台階,遊人如織。

  接下來的日子,跟平常的生意人一樣,只是黃昏時候,筱昨總是一個人待在二樓靠窗的房間,看着西湖,看着楊柳,看着湖畔遊戲的男女,然後眼眶濕潤。

  懷之是個不錯的男子,有着俊朗的外貌,放肆的眼神。認識懷之的人都說,懷之用情不專。可他們不知道正是這樣的一個男子,愛上了筱昨。

  一個夕陽如血的下午,筱昨獨自站在西子湖畔,在薄暮垂柳下,安靜地聽着一位老藝人的評彈《梁祝》。筱昨曾不止一次地聽,不止一次地毫無來由的傷懷。那些詞句,為何總是如此的撕心裂肺?

  驀然傷感間,筱昨聽到一個好聽的聲音:這是一首不該忘懷的彈評。

  橋上的老藝人,依舊淡淡的彈唱着,依依呀呀,吳儂軟語。

  筱昨抬起頭,旁邊站着一個臉色蒼白的陌生男子,跟懷之一樣那位年輕的少年有着稜角分明的臉,嘴角微微一翹,便可成就一場慘淡風雲。在他蒼白的臉上,眼睛乾淨的好似雨後天空,不染塵,抵佛眉。

  “他們本是天生一對,可惜造化弄人,一個閬苑仙葩,一個美玉無瑕,到頭來還是紅夢一場”少年也不看她,幽幽的說。

  “為何他的聲音,如此熟悉,彷彿在前世曾聽過”突兀一種落寞的感覺在心底升起。閃念間她微笑着答:“是啊,多好的詞,多好的愛情”!

  少年回頭望了望筱昨,然後接著說,“你為什麼喜歡這首彈評”?

  筱昨答:“第一次聽見這種曲調,就莫名的喜歡上它,依依呀呀間,柔腸百折。那你為什麼也喜歡這首彈評”?

  聽了這話,少年心不由得一疼,轉念間又恢復了常態,微笑着說:“我曾經的女朋友也喜歡這首彈評”。

  “那你女朋友了”?筱昨漫不經心的說

  “她死了”!少年安靜的回答

  (4)

  同樣也是個夕陽如血的傍晚,同樣的老藝人,同樣的曲調,橋下同樣還是人頭涌動,聽彈評已成了筱昨每天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每次都會遇見那個臉色蒼白的少年,他有時聽聽彈評,有時喃喃自語,當然也會回頭看看筱昨,轉身微笑。筱昨總是喜歡站在他身後,不時的和他說上幾句話,心如懷揣活兔,跳動不已。

  “子默,該走了”一個年輕的女子叫少年離開。原來那個少年叫子默,筱昨輕輕的說。年輕的女子牽着子默消失在夜色里。筱昨看着他們的背影:“不是說,他女朋友死了嗎,她又是誰,跟那少年有什麼關係”?

  她叫依依,跟筱昨一樣,同是江南女子,有着姣好的面容,長長的頭髮披了一肩。

  夜暗下來,暗的只剩一種顏色。晚上生意比較忙,茶樓內,燈光流靄。“最近是不是累壞了,筱昨,明天我和你去游湖”。

  筱昨從鼻腔里輕輕地“恩”一聲,然後又低下頭,看着夜色。

  (5)

  陽光撲進來,暖暖的,比任何時候都要溫暖。

  子默躺在搖椅中,臉色依舊蒼白,陽光在他的臉上流轉,不大的房間里擺滿了花。子默覺得人是怕寂寞的,他買來了很多花,這樣就不會覺的寂寞。

  門外響起門鈴聲,是依依,這段時間裡,依依每天都會來這裡,陪陪子默,子默不愛說話。“今天花開的好漂亮,子默,最近你的笑容多了”依依還沒有進門,笑容已漫上臉。

  三個月來,她試着走進他的世界,只為了離這個叫子默的男子近一點,哪怕是再近一點。子默是個不錯的男子,至少依依是這樣認為的。

  “只有它們活着,我就不會絕望”子默乾淨如瓷的臉沒有表情。他看着房間里滿滿的花,嘴角微翹。

  愛一個久了,就患得患失起來!

  愛情有時候能讓人變的勇敢自信,面對子默,尤其是他的眼神,好似風一吹,就能散去,再瞧一眼滿心滿肺的疼。

  這一切依依看在眼裡,她說,那我了。

  眼裡滿是期待!子默望了望依依,正好撞上她深柔的眼神,然後迅速避開。子默何嘗不知道眼前這個女子的愛意,只是他不能,他不配,況且她畢竟也是那麼出類拔萃。

  子默先是一愣,然後停頓一下,避開她的目光說:“我是一個負心的人,我不適合你,依依,你是個很不錯的女子,如果在她之前遇見了你......”當子默說到她時,眼中有稠稠的霧色浮起,然後箴默。

  “她是誰?竟掏空了你的心?”驀地,內心陣陣泛酸,依依木木的問!

  子默是畫師,應聘在西子湖畔一間畫廊。一個月前,子默辭職了。在遇見依依前,在他生命里也留下驚鴻一筆的另外一個女子,他的畫只有黑白兩種顏色,寥寥幾筆,滿目蒼穹。

  也許是感情的流露,子默的畫很受青睞。看過子默畫的人,無一不被渲染,蒼白的底色,深沉的黑,一直沉到了世界的盡頭。

  依依在一個午後,路過畫廊,櫥窗里一副碎碎的梔子花深深的吸引着她。一張若白的紙上,淅瀝的小雨,碎碎的梔子花落了一地,雨中一個拄着油紙傘的女子低眉淺笑。

  畫廊里,子默安靜的一筆一筆勾畫著,落筆雖豪放,卻滿是憂愁。

  一滴眼淚滑落,靜靜無聲,濕了杭州的天空。

  天氣剛才還是好的,不一會豆大的雨滴從天空落下。湖面漾成無數個漣漪,一波一波,逐不盡。

  一個女子的聲音從子默的身後響起:“請問!櫥窗里的雨中梔子是你畫的嗎?”

  是的,子默沒有回頭。

  依依從這個男子清瘦的背影中,感到有種拂面而來清新的氣息.

  雨依舊淅瀝着,似乎沒有停下的意願。依依安靜的在子默身後,看着子默畫出江南,畫出西湖,畫出碎碎的梔子花.

  (6)

  隔着長桌,子默和依依相對而坐。不大的房間里滿是溫馨。兩碗速食水餃,依依低着頭沒有看他,白色的瓷碗內在依依的眼裡,那是一圈一圈幸福的光暈。

  子默給她斟醋說,注意身體。

  她低着頭眼眶濕潤,他沒有看見。

  她獃獃地看着他,她說,“子默,有一些事情。站在你身後聽彈評的女子,她和你之間應該有一段故事,只是於你或者她都是過去了”。

  他停下來碗里的筷子,帶着輕蔑的笑說,“我知道你喜歡我,但我不可能喜歡你,永遠都不會,我和你之間只適合做朋友,對不起,原諒我的唐突”。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她聽得很認真,她感到這是一場從未有過的溫暖的決裂。她想拋開一些沉重,淡淡地陪着他,不去奢求他會愛自己。

  可這樣的愛,算愛嗎?當一些過去的事,如一場悲壯的送行,不過是一場祭奠。

  她空濛的眼神里,似乎伴着一些雪花,寒意沁人。

  她伸手摸了摸他好看的眉眼,然後說,“子默,你可以抱抱我嗎,或者親吻下我的額頭”。

  她眼裡忽然露出了央求的神色,看的子默只覺得心疼,轉身去給她倒水。

  她抓住他的衣袖,說,“子默,陪着我好嗎?剛才我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以為做一個夢,我的愛情就回來了,我就嫁給你。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眼淚一滴一滴地從眼角的滲出來,她沒有哭出聲,或許她覺得哭是最懦弱的。

  那時子默也想過娶她,他看見他的目光停留她的眼裡。她的手還搭在他的腿上,有間歇性的抽搐。他握住她的手說,“這樣不是很好么”?

  他感到她在懷裡有一些顫抖,捏緊她的手,說,“依依,你是一個美麗女子,有姣好的面容與身段,如果明年這個時候你還愛我,我就娶你。”

  她的心裡突然感到巨大的安慰,他聽見她在他的懷裡,間歇的,輕微的啜泣聲,她的嘴裡喃喃念叨着一些話語,低沉的呢喃如同一首唱不完的歌。

  依依靠在他的肩上。他撥弄着她的頭髮,幫她梳理髮絲。然後他把頭埋在她的發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以微不可聞的聲音說,“依依,如果哪天我先你而去,你可以答應我不要為我而哭”。

  天幽幽的,好像又有一場雨水。依依在子默的懷裡,她閉着眼,憧憬着在一個陽光溫暖的季節,她和他在一起,畫出夕陽落日,畫出朝陽東升,畫出花好,畫出月圓。以至於忽略了後來子默說的話!

  她把頭埋在他的懷裡,像個孩子,然後一直呢喃地念叨着,“子默,我們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她不知道有一刻,他的臉頰上滑下了一滴淚落在她的發間,然後他摟緊了她。

  (7)

  夜色有一點涼意,南方的多雨天氣,夜晚總會起風,西湖旁茂密的樹木,在夜風裡沙沙作響。

  筱昨坐在床上,靠着紅色的柜子睡著了,雙腳搭在床上,她還穿着白天時的襯衣和短褲,睡眼像個孩子。

  懷之回到家時,是晚上八點鐘。來的時候,他們居住的小樓房,有幾株梔子花迎着月光綻放,幽幽暗暗中,這個居民樓彷彿是一個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城市的聲音變成海市蜃樓阻隔在外界。他看着盛開的梔子花,突然想到昨夜筱昨在他懷裡皎潔的容貌,是同樣的一種良辰美景。

  筱昨,他叫她。

  他發現她的雙眼有些紅腫,臉上有乾涸的淚痕,眼角有些濕潤。

  他心中不忍,伸出手指想幫她拭去腮邊的淚水,他的手指觸到她的眼睛時,她的眼睫毛抖動了一下,她睜開眼,有些驚愕的望着他。

  哭了 他問,為什麼?

  這時的她才回想起白天時自己的一個夢,夢裡自己躺在一張很白很白的床上,冰涼的器械和一股溫暖的血液流進自己的身體。迷糊間她看見有個男子的背影在不遠處,他一直一直喊道,“不要管我!不要管我!加大劑量!加大劑量!當她開口喚他的時候,男子轉過身,一張蒼白無血的臉,她看不清他的臉,她努力着想看清點,夢醒了!

  沒有什麼,她笑着說。

  他低着眉眼看她,深邃的眼裡透出夜色的清涼。他將嘴角勾起,微微的一笑,與橋下那個臉色蒼白的男子一樣,有一些輕蔑。

  她抬頭認真的看他,然後說,“懷之,你是真的愛我么”。

  突然間,懷之的心,好似被小蜜蜂扎了下,隱隱的疼。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他低下頭,吻上她的唇。有一種男子,一舉一動在輕佻里也可以帶着威嚴,讓人無法抗拒。懷之,便是這樣的一類。即使她對他一無所知。

  (8)

  杭州這個多雨的城市,雨水隔三差五的便會淅瀝一會,街道濕漉漉的,整個城市都瀰漫著憂傷。

  接下來的日子,依依來看子默的次數更頻繁了。她看他的目光是深情的,是疼的。

  下雨的時候,依依和子默,會隔着畫桌交談。他們談到最多是子默的畫,然後談徐志摩,談張愛玲,談達芬奇,直至談到子默以前的女朋友……

  子默是某A大的美術生,他的女朋友是他的學姐,一個留着短髮,穿着百褶裙,笑一笑就桃紅李白的女子。

  合歡樹下,衷腸詞,良辰美景不夜天……

  那段日子是子默一生中最難已忘懷時光,他們之間是那樣的般配。人世間的愛從來都不曾完整,一個閬苑仙葩,一個美玉無瑕,也許這悲天憫人的蒼天缺失愛,它就不允許這世間的愛太過完整。

  在子默和他女朋友愛的水深火熱時,他們的愛情被雙方父母知道,世事弄人。經歷父母的反對,經歷親人和朋友規勸和訓斥,二人依然愛得深切,愛得坦蕩,愛得無所懼怕。

  雖然艱難,子默和他女朋友彼此感受着最大的幸福與甜蜜,當生命中有了另一半,世界小的只需要你和我,再也不需要其他的,這就是愛情吧!

  為了阻止他們的愛情,雙方父母拿出了殺手鐧,最後通牒他們,若不結束這段愛情,將不再供養他們上學的費用。愛情是捨生忘死的事情,是孤注一擲,是一個賭徒,縱然結局明朗,但沒有試過就不會放棄。

  終於子默和他女朋友與雙方父母鬧翻,子默牽着他女朋友離開的時候,突然才發現愛情是那麼的艱難,但愛情就是愛情,是遇到多大阻力,就有多大反彈的事情。

  畢業之後,二人同居,一起經歷人間的冷暖無常。萬家燈火時分,他們會圍坐一起,宛如相知了幾十年的愛人。

  子默應聘在一家畫廊上班,子默用他的雙手供養着他們的生活,滋潤着他們的愛情,雖然清苦,依舊甜蜜。

  本以為那就是天長地久的事,本以為此生此世,就會彼此依靠着走過漫漫人生路,一天一天陪伴着愛人漸漸老去。可是一場無情的車禍,從此兩人陰陽兩隔,黃泉陌路。

  他們來到一家婚紗攝影樓。那家在坐落在西湖對面斜對面的攝影樓,古香古色的木地板和木樓梯。她穿起了一件古典的婚紗,有這文藝復興時期的風格,乳白色的厚重白沙。白裙上沒有什麼裝飾,只是層層疊疊的拖了很長,在地板上,宛如冬天突降的雨雪。

  婚紗樓對面的便利店旁有一個賣糖葫蘆的小販,她雙手提着婚紗,朝馬路的對面走去。一車而過,她昏倒在地上,白色的婚紗在街中央,顯得格外刺眼。

  子默在那一刻走到馬路的中央,他的手心滲出了汗液,頭暈目眩。他看見那暮白的婚紗被鮮血染紅了大半,宛如一紅色的鳳凰,睜圓怒目。

  他費力的抱着她,在街上飛奔,白色的婚紗被風吹起,長長的裙尾在鮮血的印托下顏色支離破碎。天上風雲忽變,下起了淅瀝的小雨,他的嘴唇咬出了血,一直呢喃。

  那是一場生命與愛情的救援,子默和他女朋友血型都是屬於很少見的那種,偏偏兩人就相愛了,有時候愛情就是一種很巧緣分。她昏迷不醒,現在能救她的,只有子默。

  大量的血液從子默的身體抽出,然而再多的血液也抵擋不住她身體內血液的流失,在子默一次又一次的哀求下擴大抽血量,若不是在醫生的堅決制止下,子默會因為抽血過多而死,這也就是子默臉色總是那麼蒼白的緣故。

  最終她還是死去。有時候愛情固然是捨生忘死的事,但愛情也是件自私的事。死亡是最自私的表達,她不允許,他陪她。

  (9)

  依依知道,自己是愛上他了,愛得無可救藥!她想,他是值得她愛的!她已經習慣用心去聆聽子默講過去的故事。那些故事,總是能讓依依在一些感動中,期望着能有一日,子默也能如此的愛上自己,並與之偕老。

  三個月後,在一個午後,門鈴聲想起,依依站在門口,然後鄭重其事地問他:“子默,你回來了”。

  回來了。他說,他聽見喉間梗塞的陣痛。

  這段時間,子默一個人,跨着背包,在一個靠海的城市,住在一間狹小而幽暗的小屋裡。有時回憶着那些也曾讓他感動的時光,那段時間裡,有一種思念,會長出妖妖嬈嬈的藤蔓,枝枝纏纏。想着,想着,子默就會流下淚來。

  她跟着他進屋,客廳的電視上放着肥皂劇,肥皂劇里演繹着一些與現實相去甚遠的故事。一些王子與灰姑娘的故事新編,總能輕易地感動人群。

  “子默,你也看這個”。她以平常而又輕鬆的語氣跟他說,這是她第一次跟他這樣說話。

  那一刻,他覺得,若此生,可以與這樣的她在一起,像平常人家般,偶爾開一些彼此無傷大雅的玩笑,是一種莫大的幸福。

  晚上,他牽着她的手去超市,買了一些麵條和速凍水餃。她穿着白色的寬大長裙,長發挽起。她的美麗,在清瘦的身軀襯托下,熠熠發光,他看着她埋頭悉心選食物的樣子,完美的輪廓,被中央空調的風吹起來的衣裙,宛如一株夏天的涼荷。

  萬家燈火時分,他夾了塊水餃到她的碗里,為她斟上醋。他說:“依依,你瘦了”。

  那刻他眼裡的目光沈柔而多情,月色透明皎潔,萬家燈火的夜裡有馨黃色的溫暖。

  (10)

  筱昨站在垂柳下,低着頭。金燦燦的陽光透過柳枝跌在她的腳邊,晃動的時候十分慌亂。

  遠處有成群的鴿子飛過,杭州的街頭梨花開得滿眼的絢爛,風一吹,這裡,那裡,都是。

  懷之在她身後,他從後面環抱她,他將頭埋在她的發間,然後深吸一口氣說:“筱昨,我們結婚吧,那些生活,我們要試着去面對”。

  那一刻,她覺得,自己是這世間最幸福的女子。她清晰而又堅定地朝他點點頭,然後微笑着。

  她倏然覺得輕鬆,這就是自己期待已久的幸福,懷之,有着與生俱來的溫暖。當她在他身邊,以沈柔的眼神望向她,她能感到普通人家的安心,在這芸芸眾生的人世,這個男子是自己能進駐的港口。

  “一個郎才,一個女貌”,婚紗店的老闆笑着招呼她們,然後問他們,“你們喜歡中式還是西式的禮服”。

  婚紗攝影樓的一角,一件古典的婚紗,上身有白色的中式盤扣做裝飾,長袖口上是用銅色尼龍綉成的圖案,衣裙在地板上層層疊疊拖了好長。

  她說,她看上了一件古典式的婚紗,想要試給他看。

  她讓老闆把婚紗從壁櫥中取出來,在懷之眼前,筱昨穿上那一身中式古典與歐式風味結合得極佳的禮服,挽起的直發鬆開,長長地在清瘦的兩頰垂下,宛如天使。

  她笑着說;“懷之,這樣好么?”

  懷之答,美,美得就像一珠荷花。

  突兀的,在那個瞬間,一種滄海桑田的滋味突然向她涌過來,她蹲下身,哭了出來。

  這個戲劇的轉變,懷之問,“筱昨,怎麼哭了”。

  電光火石間,她提着衣裙,來到馬路中央,汲汲回顧四周,川流的車輛在她身邊而過。

  她在街頭蹲下身來,她瘦弱的手環繞住身軀。腦海中一些模糊的片段不斷地重複,熟悉的街頭,熟悉的婚紗,一些蒼白的記憶在心中擦起火花。

  驀地,她記得在某個日子。她穿着婚紗,躺在馬路中央,一個陌生面孔,焦急的望着自己,然後他把她抱起。天上下着小雨,她看着滿身血污的自己。夢回時分,她聽見有人喚自己,筱昨,筱昨。

  她看見他唇齒間一直念叨着他的名字,她提起白色的衣裙茫然四顧。她穿過了許多街道,每一個街道拐角,都有滄海桑田鋪天蓋地地像她湧來。

  (11)

  敗血症一下子讓子默老了十歲,子默的臉更加蒼白。

  依依不知道子默得了重病,很多的時間裡,依依都會去子默那裡替子默做飯,洗衣服,看他畫畫,不問他需要自己等多長時間,也不問這樣的狀態會維持多久,盡善盡美得如同一個標準的家庭主婦。

  子默偶爾會將眼睛投向這個女人的背影,看她穿着衣裙做着家務,打掃着衛生,內心會有感動。

  身體越來越壞,子默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

  死亡固然可怕。他不知道自己死後她會怎樣的舉動,她的耳語,如一道魔咒,不斷響起,“親愛的,我們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12)

  黃昏退去,子默站在窗前。依依走過來,關懷的說,“子默,你身體不好,窗外風大”。

  子默一把捉住依依的手,顫抖着。子默漏出痛苦的神色,那種神色是每一根神經的疼痛,還有更深的惋惜。

  他說,“依依,我們分手吧!這三個越來我試着讓自己愛上你,可我發現我做不到,我的心裡一直還有她,你還記得我跟你提過,她並沒有死”。

  瞬間的變換,依依感到有些暈厥。她說,“子默,不是說好了,誰若是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

  是啊,本是約好,今生今世共長久,不負郎君不負恩。

  他不想去傷害她,唯一能做的不給她機會和勇氣,可為什麼當時自己會軟下來,答應一個今生無法兌現的承諾。他輕輕在心裡說,今生是我欠你的,來生我一定還給你。

  在依依的心裡,那些曾經溫暖鮮艷過的畫面,現在一點一點漸行漸遠。她哭着說:“子默,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好好的陪着你”。

  子默把她推到門外,碰,他重重的關上了門。

  依依哭着,淚水如斷線的珍珠,不停往下掉。隔着門,子默依稀可以聽見依依竭斯底里的哭喊。

  子默覺的頭越來越重,他感到自己的靈魂在頭頂上漂浮,他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醒來時,他的血管里插着一根管子,他的臉色在白色的床單襯托下,顯得更蒼白,他的嘴唇乾澀。依依在他身邊,頭偏靠在床上,顯然是睡著了。

  子默伸出手摸了摸她好看的眉眼,嘴角艱難地擠出一縷笑容,久久的望着天花板,眼裡滿是獃滯的目光,然後他深深吸了一口氣。

  她是天性敏感的人,當她看見眼前的男子,能以憐憫的愛惜的眼神拾起當日破碎的情感,她心裡這麼感動。

  她醒來時,身上蓋着白色的被單,子默不知道去哪。她看着身上的被子,暖意薄涼,在心中層層疊疊。

  當子默進來時,她不可抑止地哭出聲來,她的口中充滿旋律念叨着他的名字,子默,子默。

  “你知道嗎?我快死了,依依”,這是他進來第一句說的話。

  他說這話的時候,他的心中有股薄薄的涼意往心頭上涌,死亡並不可怕,只不過是睡一場很長很長的覺,。

  那為什麼自己一直就不肯這樣輕易的死去?想想,無非就是自己還有牽挂啊,牽挂着那個叫“筱昨”的女子。

  如果當初自己能自私點,也許現在他身邊的女子就不會是依依,可當時,可當時自己卻狠心離開她。他只想在人生的最後一段時光里,她能陪在自己的身邊,走過自己最後的日子。

  她看着他,她紅腫的眼睛里儘是柔情,她知道這是一場驚濤駭浪的告白,她抽泣着說:“子默,你知道嗎,你是我的蠱,生生世世的蠱,逃不走,忘不掉”。

  她空茫的聲音中帶這絕望,恍惚中,她在那個夜晚她給自己綁上了一個桎梏,然而一切都一言而讖。這一次,她有逃不掉的絕望。

  他將她的雙手放在他的手心,伸出拇指摸了摸她紅腫的眼睛,然後他以一個堅定的眼神看入她的心中。從身後子默拿出一幅畫,慢慢攤開。江南煙雨,流水人家,纖細工整的畫工,一首短詩躍入依依的眼中。

  “紅顏易老,落花新知,問人間那般好,情絲暗生,佳人晚,預留年華,空愁付,不羨神仙,偷羨鴛鴦”。念一念儘是相思,是啊!你儘是相思,酒入愁腸,一曲悲涼。

  落款,“許筱昨”和“紀子默”。

  (13)

  近來,筱昨總在做一個夢,夢境,卻影影綽綽,不能清晰着。

  夢裡總出現同一個場景,在某一年某一月某一個時光,自己躺在一張白色的床上,遠處好像有一個男子在背後看着,呼喊着,跌跌撞撞……

  這種夢境,似乎在某個時間中,曾在現實中出現過。筱昨,一直有着這般強烈的感覺。但當時到底出現在哪裡?似乎又不記得了。

  (14)

  這段時間裡,依依照顧着子默的生活起居,雖然依依的付出換來的只是子默的冷眼,她常想,自己在歷經滄桑后,一定可以到達幸福彼岸。

  她的情感如同深海里藏匿萬年的水晶,光彩奪目。同樣她又是如此的嫉妒那個叫筱昨的女子,如果沒有她,她和子默是如此的般配。

  當然,這些只是埋藏在依依的心裡,子默並不知曉,也無處知曉。

  子默自從見到沈依依,知道這句一定會和這個女子糾纏不清。結果,依依愛上了子默。可是在子默的心裡,早就有了筱昨,一直愛到現在。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殘忍的給了她希望,其實就是一種自私。當年自己和筱昨,還是因為自私,他不想讓她痛苦,所以他將所有的痛苦背負,這何嘗不是一種最大的自私。自己會死,但依依要活着啊,筱昨也要活着。

  翌日,子默還沒有醒來,他的身體越來越壞。她握緊手指,低下頭在他身邊輕輕的說:“子默,那些你沒有完成的事,我幫你去完成,可你要記住,你欠我的,一定要還給我。”

  轉身,一滴眼淚滑落,濕了五月的天空。

  當依依走進筱昨和懷之那間茶館時,她的心一陣陣地痛,現在的她如同把自己最愛的人送到別的女人身邊,這需要多大的胸懷,她為了他,為了他們的愛情,她走進了茶館。

  第一眼,筱昨就認出了她,在那個夕陽如血的下午,是她帶走了那個叫子默的男子。

  桌上清茶兩盞,迂迴的茶香在房間里飄蕩,朦朧的茶煙。她看着她,內心泛起一絲嫉妒,在筱昨好看的眉眼下,她倍感壓力。

  “請問?你找我有什麼事”,筱昨捧起手裡的茶輕抿一口說道。

  依依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反問她,“你是不是叫許筱昨”。

  電光火石間,她感到有些暈厥,她知道自己叫許筱昨,那她是誰,她知道自己的過去?

  她抓住她的手,顫抖,然後用懇求的目光看她,希望能從她的空中知道更多。

  “其實在很多年前,你就生活在西湖旁邊。你叫許筱昨,是子默的女朋友”。她輕輕的傾訴說

  “你是說那個臉色蒼白的,時常在薄暮垂柳下安靜聽彈評的男子”,筱昨打斷她的話

  她看着她,心裡突然有一些憎恨和嫉妒。也許女子看女子的目光才會如此的毒。

  “你還記得曾經發生在你們身上的故事嗎?當時的你和子默,是那樣的幸福。子默,那個臉色蒼白的少年,也有着懷之如此般美好的眼神,看誰,誰都是溫暖”。依依的眼裡有一絲喜悅

  筱昨,搖搖頭。

  說著,說著,依依的眼淚流了下來,濕了她的臉,濕了筱昨的手。

  她輕輕的擦拭着淚,繼續說道,“當年的你和他的愛情受到雙方父母的排擠,當時,你們什麼都不想,什麼也都不期望,只傻傻地守着,就這樣和自己心愛的人一天一天的相守下去,直到雙鬢斑白,直到天荒地老。哪怕布衣籮裳,卻勝似天上人間”。

  現在的自己何嘗不是如此,期望有一天自己能和子默相守下去,等老的時候聽他說自己,親愛的,你的皺紋真難看,想一想,眼淚再次流了下來。

  可是,在一個清晨,你穿着婚紗,白白的,裙尾很長,在地上拖了一地。一車而過,血色浪漫,天暗了下來,一直沉到了世界的盡頭。他抱着你,在街上飛奔,你流了很多血,在那個千樹萬樹梨花開的季節。

  “你是說,我是子默的女朋友”。忽然,搖晃,不穩,心頭一疼。這些場景曾無數次出現在她的夢裡。現在經另外的一個人說出,驚駭詫異。

  依依從一個精緻的匣子里拿出一幅畫,在筱昨的眼前打開,江南煙雨,流水人家,畫中的打傘的女子為何跟自己如此的相似。

  “紅顏易老,落花新知...........不羨神仙,偷羨鴛鴦”。再看落款,分明是“許筱昨”跟“紀子默”。

  難怪自己,依稀記得杭州,記得西湖,喜歡聽彈評。

  記憶一旦復活,就好似春天到來,草綠了,花開了,冰化了。

  記起來了,記起來了!許多許多的過往,深深淺淺地往外冒,擠着,拽着,奔涌着,呼嘯着,吶喊着,掙扎着。

  很多年前,自己和子默離開了校園,來到西湖邊,在這裡相依為命,同甘共苦。雖然清苦,卻也幸福。

  當時,自己和子默過着平常人家的日子,彼此開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彼此守着那份感動,相伴到老。

  然而,在一個清晨,一車而過。

  迷糊中,能感覺到手術器械的冰涼和一股血液湧進血管的溫度,那是子默在輸血,在從他的血脈到自己的血脈。但再多的血液,也抵擋不了自己體內血液的流逝,漸漸的,感覺到身體在一點點的冷下去。

  聽到了子默象野獸一樣痛苦的嗚咽,是那樣的低沉與無助。

  聽到子默在一遍又一遍的哀求醫生再抽一點,再抽一點……

  自己,很想掙扎,想阻止子默瘋狂輸血,那樣子默會死去,可是,自己沒有任何的反對能力,只能,靜靜的躺着。

  唯一能做的,祈求上蒼再給自己一次機會,自己和子默還有很多事沒有做,沒有結婚,沒有生孩子,沒有老去.........

  昏迷,長久的昏迷。待自己再次醒來,天下已變,那個同生共死的人,不見了,丟死了,迷路了。

  接下去,一片空白。

  (15)

  一切終於明白,可子默哪去了?

  筱昨哭着喊許筱昨,拉着她的手,嗚咽着問,“子默哪兒去了?為什麼他不肯認我?我們還有沒能走完的愛情”。

  “因為,他為了救你,大量的輸血,導致患上了敗血症,他知道自己時日不多,所以一直沒有和你相認,他不想讓你記起以前的時,那樣你就不會痛苦,所有的痛苦由他一個承當”。依依的聲音有些顫抖

  “為什麼!不!”。筱昨一聲痛苦的悲號,重重的跪倒在地,痛苦的扯着自己的頭髮。

  慢慢的等筱昨恢復過來,依依已走遠,桌上留有一張紙條。

  (16)

  子默,依靠在窗子邊,他披着風衣,他的臉在陽光下懶惰的笑。

  掏出手機,子默寫下了一條短信,然後死死地捏着手機。

  身體虛弱到了極點。眼睛,怎會如此的沉重。

  門外,響起了急促的門鈴聲!子默開不了門,他昏倒在地上,門外的鈴聲還在響着,一聲急促一聲。重症病房裡,子默的鼻腔里插滿了管子。筱昨隔着厚厚地玻璃窗,望着子默,目不轉睛,生怕一眨眼,子默又不見了,看着看着,眼淚就如斷線的珠兒,不斷落下......

  白色的房間里,所有醫生和護士,都在圍繞着子默轉,不斷輸氧,小小的病房內到處是白色的影子。子默的頭不知道何時偏了過來,向著走廊外的方向,眼睛,依舊緊閉着。

  筱昨哭着,傻傻地望着子默的臉,多麼熟悉的一張臉啊,以至於現在的曉昨看到子默乾淨的臉龐,感覺那麼飄忽!模糊間,子默的眼睛開了,瞳孔里折射出筱昨的身影,他隔着厚厚的玻璃窗,忘着筱昨,嘴角擠出一絲苦笑,筱昨忘着這一切,眼淚悠顫間,如那碎開的海棠花,默然墜落!

  生生世世的凝望,一秒,兩秒,三秒,四秒..........

  子默終於,再次閉上了眼睛

  病房的儀器上顯示一條直直的線,筱昨看着這一切,她的眼淚撲哧撲哧的往下掉。

  醫生和護士嘆氣地搖搖頭,將白色的床單,輕輕地蓋在了子默的臉上。

  主治大夫從病房中走出來,臉色沉重,搖搖頭。筱昨說,“我可以去看看他嗎”。

  醫生點點頭。

  白白的被單下,那是子默的臉。她把他抱在懷裡,她的手指觸摸着他的臉,“子默,子默”。這是她在叫他。

  可他聽不到,他在她的懷中帶着臨走時的微笑。

  不是說好,誰若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

  她一聲聲的呢喃,她輕聲呼喚着他的名字,陰暗的病房內,這是她用生命在吟唱的曲調啊!

  她跟着那一聲聲呢喃,彷彿又回到了那個清晨,她穿着白色的嫁衣,天上風雲變化,他呼喚她的名字,"筱昨,筱昨”。她的裙尾被風吹起,像開出潔白的罌粟花。

  恍惚中,她又回到那裡,那一曲一曲悲涼的曲調,恍然間,整個城市下起了雪,她穿過許多街道,依然沒有看見他的身影。整個街道在雨雪的覆蓋下白茫茫一片,她光着腳,踏着刺骨的寒冰,在城市裡來回奔跑。親愛的,山迴路轉不見君。

  沉沉的雲層下是薄得透明的暮靄,護士把子默推向太平間,長長的走廊內,子默的一隻蒼白的手露在外面,筱昨上前將子默的手放回被單中,她不想他涼着上路。

  驀地,一隻手機跌落下來。

  上面有一條沒有發出去的消息,“筱昨,我已死去,如果你我有緣,當你看到這條消息時,你不要哭,你要好好的活着。懷之是個不錯的男子,他比我更能照顧好你。這一生,我背負的債太多,還了你的,我又欠了她的,來世我要怎麼還,我會死很久很久,只有你活着,我就不會絕望”。

  (17)

  既然不能陪他生,那就陪他死吧!

  依依往杯中放入大量的安眠藥,她躺在子默的床上,她的眼角滲出淚水,她說,“子默,我很難過,不能和你一起慢慢老,你的笑再也沒有機會可以看見,你再也不能讓我依靠”。

  在她喝下那杯水,她猶豫了一下。她在想子默會怪我嗎?她的聲音梗咽,“子默,來生見”。

  (18)

  她醒來的時候,她躺在醫院裡,筱昨和懷之守在她的床前。她睜開眼的時候,“我怎麼沒有死,你們為什麼要救我,為什麼要救我,為什麼要阻止我找子默”。

  真傻,筱昨輕輕的說,她伸出手想去安慰她,然後她說,是子默不讓你死,因為他也愛過你。

  懷之說,“依依,子默去了,但我們要活着,這是子默的心愿。你知道嗎,子默有一封信給你。懷之將信從懷中取出

  讓她靜一靜,筱昨,我們先出去。

  依依輕輕的拆開信封,生怕一不小心,和子默一樣不見了。

  “傻瓜,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不見了,不要難過。我只是去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你還記得我們的承諾,誰若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這次我恐怕要等,我算算,呃!!對了八十年。少一天都不行,等哪天你來找我時,依依你肯定很老很老了,我吃點虧不和你計較,親愛的,你要好好的活着,答應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