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以後,便是徒步走進了臘月,天空總是陰沉沉的,欲雨不雨,欲晴不晴,寒冷的東北風在天空、河畔、原野里回蕩,天空依舊灰濛濛的,似乎隨時要醞釀一場大暴雨……
臘月,是一個多情的月份,每當我們頂霧披霜走進這個特殊月份的時候,晨霧輕輕地告訴人們,又是一年的曲終,心中免不了要生出一些期待、興奮與感慨!
臘月,山鄉的一切都變得醜陋而新奇,山寒水瘦,大地重新審視着自己,霜花因風向或山勢的不同四零八散,山野脫去繽紛的艷裝,看清了自己的摸樣,摒棄狂妄;河流清醒地緩緩流淌着,它們再不像夏季那麼驕橫;鳥獸深居簡出,似乎悟出“診視生命,享受生活”的道理。
臘月,是一年的終點站、是冬季的終極、是四季輪迴的根基,更是一年中最寒冷的時節,它用自己盈懷的浩氣,堅毅的個性,凌厲的作風,鍛造着萬物的靈魂。座座山丘光禿禿的,片片山地七零八落;高高的蒿草保持着優美的姿態,任寒風擺弄,大大小小的落葉喬木灌木在冬月就脫去了濃密的外衣,赤赤裸裸地站在那裡,靜靜地守侯着、等待着第一縷春風給它送來美麗漂亮的外衣,只有那些“耐寒客”——松樹、榕樹披着漸漸失去嫩綠的、翠綠的、墨綠的外衣,陪襯在黃土地或石山上成了赭石色,棵棵錐形樹冠捲起像生鏽的破鐵皮,這雖不是它的本色,卻是它的保護色,它們給大自然增添了特有的迷人色彩,山鄉的景色沉浸在一幅潑墨的山水畫中!
臘月,嗅到的是新年的味道,感受到的是節日的氣息。從臘八開始,新年的氣息就在身邊蔓延開來,隨處都感受得到,隨時都觸手可及。大人們開始談論新年的話題,為迎接新年的到來做着各種打算,盤算着怎樣才能讓這個新年過得有滋有味,怎樣才能讓孩子們過得更高興。孩子們則為了怎樣討得大人的歡心,獲得更多的新年禮物而煞費苦心。於是,村頭路口,大街小巷,轎車聲、摩托車聲、雞鳴犬吠聲、豬雞尖叫聲、討價還價聲打破了山鄉、小城隆冬的靜謐。天天趕集似的,人們爭相購物,把往日岑寂的山路和冷落的街道渲染得一派生機盎然。
臘月,宰過年豬,是鄉村的一個亮點。在普通農家,每年能宰一頭豬是一家人“運程”好壞的象徵。“年豬”是專門用於過年食用的豬。這頭豬在快進入臘月的時候就開始“貼”食,即喂精飼料,用最短的時間把豬喂得膘肥體壯。這時候的豬好像已經感覺到它的厄運降臨,行動緩慢,斯斯文文,少了往日的瀟洒和活潑。到了宰殺期臨近時,能看到豬的眼槽里流出的是一股晶瑩剔透的淚水,讓人覺得有點凄楚,可是,就是因為它的奉獻,裝點着人們新年的氛圍。每當看到大鍋里烀起的豬肉,孩子們便會站在鍋台邊,緊緊地盯着鍋內,聞着那飄出的香氣,不知不覺地唾液外溢……大人在旁邊看得明白,便會掀開鍋蓋,用筷子挾出一小塊肉放在碗里,小孩伸手就拿,顧不上燙嘴,狠狠地咬了下去,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臘月,是年尾接年頭、辭舊迎新的光景,男婚女嫁便成了“黃金檔”的節目。隔三岔五總有爆竹喧鬧下的喜車迎來送往,良辰吉日,好事逢雙,圖的是這個豐盈而消閑的時候,迎親的歌聲瀰漫在乾燥的空氣里,擴散在山鄉、小城的任一個角落,山鄉不在空曠,大地不在沉寂。
臘月,親情濃郁着遊子的心扉,思鄉的情緒開始蔓延,幸福與團圓隨着臘月的足音浸透了日曆,觸及着每個人的靈魂深處。在朦朧的清晨,那聲聲的雞鳴犬吠是家鄉最親切的呼喚,那裊裊的炊煙是連接家鄉的臍帶。無論身在何方,思念的種子總會在一夜之間迅速發芽、膨脹。於是,原本擁擠的車站、碼頭顯得更加擁擠。那匆匆忙忙趕回家探望親人的遊子和旅者,一個個行囊鼓鼓,目光炯炯,歸心似箭……當他們踏上故鄉臘月的故土時,那勃發的血潮和心律,彷彿可以融化千山積雪、萬水堅冰。一個個遊子奔回來了,執手相看笑開懷,別有馨香無限好;瓶瓶美酒被打開,未飲先聞十里香,酒不醉人人自醉;一句句家常拉開了,凝聚着暖暖的親情,散發著人世間最為珍貴的芬芳。可以說,臘月從月彎至月圓都是香的,臘月的香完全不同尋常,與花枝招展、草長鶯飛的陽春三月相比,它香在骨子裡,香在血液中,香在靈魂深處……
臘月,人們格外繁忙,當我們感受到最後一股寒流吹開歲末的日曆時,才知道還有許多應該做的事情還沒有做完。於是,我們把一大堆構想,一大堆紛亂,一大堆匆忙都統統塞進了鼓鼓囊囊的臘月。臘月,在擁擠中呈現出熱鬧,在紛亂中展示出生機,在勿忙中張揚着生命的活力。
臘月,是一年的最後驛站,是連接春天的紐帶。爆竹聲響起來了,快樂噼里啪啦地沸騰了;煙花燃起來了,希望之花一朵接一朵地升騰起來;春聯貼上了門楹,幸福也紅彤彤地登場了;早已備好的新衣服往身上一穿,熱鬧便濃墨重彩地凸顯出來。
臘月,那些經過涼曬,經過熏烤出來的臘肉,因為吸收了太陽或炭火的熱量,讓人吃出一種溫暖,一種愜意……臘之味,就是臘月的味道,是歡樂的味道,也是新年的味道,更是喜慶的味道,它不只是一種美食,更是一種文化,一種傳統,一種感情,一種溫暖,一種希望……
臘月,是一個生趣盎然的季節,是一個被爆竹、春聯和新年烤紅了的月份……春的播種、夏的耕耘、秋的豐碩、冬的收藏一起釀成了臘月濃釅的香甜和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