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在山巔之上,吹起他的衣角,飄,飄。 然後風止,衣角的飄揚也止。 血。 很寂靜。 他死了,自殺。 喬峰——還是叫他的漢姓吧,他喜歡。 蕭峰——但他畢竟是契丹人,蕭姓。 可,為什麼他是契丹人,卻為漢人、為宋朝,阻止遼國攻宋? 風,時起,時停。 他完全可以選擇另一條道路:他是遼國南院大王,遼王的結拜兄弟;當他順從遼王的意思,帶兵攻下宋朝之後,更可受封宋王,管轄中土。 但他選擇了這條路:得知遼王下令攻宋后,屢屢勸阻,甚至被遼王囚禁;獲友人搭救后,還要脅持遼王,使其發誓“有生之年定不攻宋”,然後身負不忠大罪,自使命歸黃泉。 這是一條不歸路,從踏上它開始,他就已經死了。 他是一個真真正正的契丹人。他之所以盡生命阻止這場箭在弦上的戰爭,為的,是天下百姓。他自己對遼王說:“生命是一個人最重要的東西,大王的生命更是如此。但戰亂一起,勢必生靈塗炭,萬千遼人、宋人都不免身死。這千千萬萬百姓的生命,豈不比大王您的生命更重要麼?” 對自己的生命,他友何嘗不是如此? 所以,他才能在自知必死的情況下,踏上這條不歸路。 他到底屬於契丹?抑或漢? 這已經不重要了。如果實在有必要回答,不妨引用丐幫長老吳長風的一句話:“幫主,您雖是契丹人,卻比我們這些不成器的漢人英雄百倍!” 其實,他連自己都忘掉了,哪有功夫再理自己是胡是漢呢? 他不像有些“大俠”,武功一高就忘乎所以。他的造詣在當時可謂數一數二,但他不關心這個。“胡漢仇深深萬里”,他要“紛紛世事從君理”,難免力不從心。但他認為值得,為之失去最寶貴的生命也值得!因為,他的心早不在自己身上了,而是系在千千萬萬黎民百姓身上!所以,他忘我了,記天下而忘自身;也正是這樣,他才為天下人所敬仰。 “大軍撤了嗎?” 這是他生命中的最後一句話。 如此英雄,是胡是漢又有何分別?何況他也無所謂胡漢了。 他,是天下的他! 風,又起了,越來越大,勢懾天地,廣袤乾坤。 山巔上,走石之間,夾雜飛沙。原來半身懸空的他,不知何時,搖搖欲墜。終於,他像所有曾經耀眼的流星一樣,劃過一道凄美的弧線,墜入崖去。 這是大自然的葬禮,也只有胸懷天下的人,才受得起如此神聖的祭奠。 那一刻,他是面上含笑的。 天下人哭了,有他的友人,敵人,還有曾經素昧平生的人。 我也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