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威同白天嘯來到大街上,臉上仍滿是疑惑;“到底飛蛾在哪裡?” “就在附近。”白天嘯臉色十分慎重。 沐千秋遠遠跟在沙威身後。眼睛卻是在時刻注意混在人群中裝成老婦人的那個像白痴一樣的少年石頭。他是學武奇才,易容跟蹤的本事也是天下少有,智商卻似乎極低,甘心情願地為了每天有飯吃而為沙威賣命。 就在沐千秋注意石頭的時候。一個用斗笠蓋住臉的老人,忽然抬手,向天上放了一個煙花。 煙花美麗,在陽光下卻顯得不盡寂寞。 只是在這青天白日下,這老人為什麼要放煙花? 沙威手中一顫,劍已在手。街上人忽然急向四下散去,其中一些人自然顯露出高明的輕功。這些人一見煙花,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從長街上消失。 風聲變得格外清晰。有一隻鳥,從樹上落下,嘰嘰叫着。 一片葉落在地上,發出沙沙的輕響。 長街,只剩五個人。沙威,白天嘯,沐千秋,石頭,還有放煙花的老人,他笑着取下斗笠。 沙威忽然也笑:"既為先知,不知是否知生知死?"老人笑道:"不知生死,卻知成敗。” “哦,”沙威依舊沉得住氣:“柳兄,成敗如何?”老人哈哈大笑,竟正是柳先知:“沙威,你難道還不明白?” “明白什麼?”沙威笑問。 “既有其成,必有其敗。以一人之力,要扭轉天命,豈非太愚?” “你是說,我要敗?”沙威長劍再顫。 “不錯,你看到我沒有死,就該明白了。” “是你背叛了我?”沙威回首,用冰冷的目光注視着卸去偽裝的石頭。石頭滿不在乎地笑着:“你本就在利用我而已。” “那鐵老爺子和冰,也沒有死了?”沙威哼了一聲。 “不錯,”石頭笑了,他笑得不再狂熱,而是笑得有幾分寂寞:“可我終究因為沒有找到證據,眼睜睜看你害死了歐陽,飄,還有威,秀不願叛你,也死了。” “還有我的兒子沙,”沙威沒有表情地說:“你究竟是誰?”就在他誰字出口時,沐千秋的袖裡刀,忽然急襲石頭的後背。 石頭抬手,似乎想推開沐千秋,可他終於慢了一步,沐千秋的刀,已刺破他的衣袖,從他抬起的手邊刺過,貼上了石頭的喉嚨。 可這時,沐千秋忽然覺得從對方體內傳了一股奇異的力,這力以它輕微的顫動巧妙地卸開了沐千秋的刀。同時,石頭一揚手,在沐千秋一招失手身形一頓的瞬間,反手一掌,切在了沐千秋的喉結上。 沐千秋立刻倒下。 “憑你功夫,若不是為了出奇招暗算我,也不至於一出手就死在我手下。”石頭抬頭:“這是這裡死的第一個人。” “是不是還有人要死?”沙威笑問。 “不是你,就是我們……” 白天嘯忽然大喝一聲:“沙威!”同時,他無聲無息的拳,已從正面直擊沙威的臉。沙威忙後退,同時要拔劍迫開他。可他劍只拔出一半,柳先知的手已搶先扣住了劍鞘。沙威頓時覺得從指尖穿來一陣麻痹,劍似粘在了鞘中,竟是一時拔不出來,忙一甩劍柄,把劍連鞘撞向柳先知,左手一掌卻直擊白天嘯的面門。 白天嘯雙拳一併,阻住了沙威的掌。沙威掌力一吐,頓時把他震了出去。可沙威也被白天嘯無聲無息的拳風迫得胸口發悶。 同時,一指冰冷如玉的右手忽然穿透街邊小鋪的木門,正抓住沙威右手中的劍鞘,沙威只覺右手傳來一股奇寒,知道是冰的寒冰玉手。此時他胸口發悶,要從柳先知和冰的手中奪劍大是不易,忙棄劍飛退。可這時,從他身後的水果攤子下面,忽然閃出一道藍光,沙威再退,無異是撞向藍的劍鋒。沙威雙足一頓,立刻彈起。可這時,卻從屋頂射出兩道劍影,一把木劍直劈沙威頭頂,一道有些溫柔的劍光斜划向沙威腰間。 沙威人在半空,竟仍能側身折腰閃過兩劍,同時雙足已點上屋檐,可就在他腳步未穩之時,一指輕彈,擊碎了他腳下瓦片,沙威再也立足不住,立刻墜了下去,可他手上立刻搶攻,迫開了追襲他的藍和冰。 沙威足未佔地,又一道人影閃到了沙威身後,就在沙威注意身後凌夫人的那一瞬間。石頭出手了,他的雙拳輕輕地擊向沙威。 石頭的雙拳很輕,輕得不像會蘊藏什麼力量。可是石頭雙拳還未擊中沙威的時候,沙威已覺到了拳中的勢。那拳是輕柔的,卻比那些迅猛的招式更難抵擋,就像風,未及遮掩就拂過你的面孔,就像雪,未及躲閃,卻已融化在你手心。 沙威臉色變得鐵青,他在石頭出拳的瞬間,竟已接連變換了近十種招式,可是沒有用,他所有的招術都融化在了這一招飛雪飄香中。沙威一時竟亂了陣腳。 可他畢竟是沙威。他的臉色立刻由青變白,白得像冰的寒冰一樣的手。他右手展開,帶着淡淡的白霧,用手,向石頭還擊了一劍。 他用的,是藍劍意中的精華,落花一劍。據說白烏鴉的凄涼掌,多少也是受了落花一劍的影響。 飛雪落花,飄香一劍。這本就是向反的兩招。飛雪飄香的招式美麗,又帶着淡淡的希望,就像對過去的回味。落花一劍同樣美麗,卻是那麼凄涼,那麼無奈。 任何招式遇見了落花一劍,都似乎要被那凄涼凍結。何況沙威還運用了寒冰玉手的內勁,那幾乎是天下最寒冷的功夫。所以,石頭的招式立刻被凍結了。 石頭立刻向後急退。沙威則長吸了口氣,握緊了雙拳。 “你是諸葛世家的人?”沙威問。 “我就是諸葛家幾百年來第四個叛徒,”石頭凄涼地笑了:“我是天下唯我諸葛雪。” “你為什麼管這件事?”沙威冷聲問。 “劍神都可以管,我又為什麼不可以?”諸葛雪笑了笑:“反正我也無處可去,無事可做。管管閑事也不錯……” “這不是個很好的理由。”沙威笑了起來。 “這已足夠。”諸葛雪搖頭:“我們都是平凡人,何必要求太多不平凡的理由。” “有道理。”沙威轉頭看柳先知:“這局是你布置的吧?” “沒錯,”柳先知拔出了沙威的長劍:“你太小心謹慎,總在自己身邊布滿心腹,讓我們很難下手,我們只有布了這個局。你不會想到我們會在長街的人群中動手阻殺你,所以也不會在長街上帶太多的手下。” “你們是正派大俠,總要顧及無辜生命。”沙威冷笑:“這是你們的弱點。” “這個看法卻是你的弱點。”柳先知點頭:“你自然不會想到我們會收買了整條大街的人。這是我們布置的絕殺之局。” “絕殺?”沙威冷笑:“鐵老爺子到底傷重,不會來了。你們,也不過有三個沒死的長老和三個忘恩負義的小子,加上阿望,司徒和諸葛雪,你們也未必就是勝局。” “可要劍神也來呢?”諸葛雪笑問。 “他來不了了。”沙威冷笑:“劍神人稱天下第一高手,可事實上,他一直沒有勝過一個人,而那個人,也從來沒有贏過他。只因為她是女子,又是魔教的教主,正派人士不願承認罷了。可劍神卻忘不了和她做生死決戰。”說到這裡的時候,阿望注意到諸葛雪的臉色輕輕變了,他的目光也變得深沉。 “所以,我替他們約了生死一戰,”沙威大笑:“就在一個月後,這一個月中,劍神和她都會閉關修鍊,那有功夫管這裡的事?” “決鬥在哪裡?”諸葛雪問。 “只有我知道地方,殺了你們后,我就去他們決鬥的地方。只怕,他們誰也成不了天下第一了。”沙威眼中放光。 “不錯,”柳先知哼道:“他們斗得兩敗俱傷時,你就可以坐享其成了。” 諸葛雪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嘆了口氣。司徒歸卻是心中一顫,他見識過沙威的劍法,他的劍法的可怕,只怕也不輸於劍神。現在他雖失了劍,以手發劍的功夫仍不可低估。而且柳先知告訴過他,沙威精通三煞星和痴狂顛幾人的功夫,他也正是靠這些推斷出沙威是飛蛾的首腦。這個沙威,不好對付。 沙威笑,雖然他的嘴角發苦,可他依舊要笑。他不能讓人看出他的弱點。他還要戰。 好無奈的一戰…… 風起。 劍動。 蒼白的劍光,就像天空的殘月。 沙威在風中出劍。他手中無劍,可他心中劍在。他出手,手中的劍光立刻驅散司徒蒼白的劍芒。可是諸葛雪立刻出手了,他一出手,立刻就用了必殺絕技。他被稱作天下唯我,一半因為他奇怪的狂妄,一半因為他練成了幾百年來只有死在無形門手上的公孫十三才會的絕技,天下唯我。 天下唯我,那不是一種狂妄。狂妄的人不會有那種寂寞。天下唯我,是說一種無奈。一切都離開了,只剩下,一個寂寞的人影。那是一種離去的凄涼。 諸葛雪出手,他的人化做一陣急風。一切都似不存在,一切都成了虛,成了空。只剩下,飄渺的風,凄厲,卻沒有定向的人。 風起,一切都要隨風而去,包括沙威的生命。 沙威,一隻手,還在應付司徒的劍。他只有用一隻手,應付諸葛雪的風。 他的掌劍,赫然變得迷茫,劍勢雖強,卻深藏在迷茫中。他的劍,就像大漠中的風,狂燥激烈,卻又迷幻茫然。 兩股迷幻的力量相激。沒有風,風在那一剎那停止。 一切停頓了一剎那。 諸葛雪退,仍帶着天下唯我的凄涼,他嘴角忽然滲出一點血絲。可沙威剛才被司徒夾擊,受傷更重。何況,他還在提防其餘幾人。他大口吐血。他心已亂,他借諸葛雪的攻擊,衝天而起,要奪路而逃。 搶先出手追擊的,是司徒歸,急切之間,他不及聚自身之勢,他立刻用了天一掌法第二式,天譴! 風立刻隨司徒之勢攻向沙威後背。沙威本可以擋,本可以閃,可他不願失去逃跑的機會。用後背硬接一掌,去勢更快。 可柳先知早算好了沙威的退路,他的捕神手,已從半空截下,扣住了沙威。 沙威頓了一下,那一頓已足以讓凌夫人雙掌擊中他胸前。可是同時,他反手一掌,也震開了柳先知。 木和藍的雙劍夾攻而上。 沙威借吐血之時大喝了一聲。他用了一曲斷腸劍,只是他的劍已不是曲,而是一聲無可奈何的大喝。 被沙威的大喝所阻。木藍的雙劍,仍不能截住沙威,可沙威在受重傷之時強行聚氣,也真氣殆盡。身子一斜,竟向下載去。 一人的右手,已趁勢扣住沙威的後背。若是以往,冰的手未必製得住他,可現在,沙威已到了強弩之末。被冰寒氣一侵,立刻栽到地上。 他雖危不亂,拚死又發一掌。這一掌是他最後一擊。 這一掌遇見了阿望的驚天指。 一切立刻結束了。 風起。結局。 “我要去找劍神,我要阻止他和那個人的一戰。”諸葛雪走了。阿望看他離開,覺得他很神秘。他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到底為什麼背叛諸葛世家?他和劍神,和那個神秘高手,是否有什麼聯繫?阿望不知道,他只知道,木和藍正帶着微笑依偎在一起。沒有什麼再阻礙他們的愛了。 有時候,知道太多也未必快樂。只要快樂,無知又何妨? (全文完) 飛蛾的故事已經結束了。也許還會有關於諸葛雪的故事,關於劍神和那個魔教高手的故事,可那已經不算飛蛾的故事了。飛蛾,到此為止。 后 序 飛蛾,說的就是一個叫飛蛾的計劃,和一群像飛蛾一樣撲火的人。其實我們在這個世界上又何嘗不是做着像飛蛾一樣的事,明知是撲向滅亡,卻是無路可走。 木和藍也許會幸福,也許不會,不過我覺得他們已經解脫了,至少他們活得很自由了。不是註定要消逝在火焰中。 其實我所要寫的飛蛾,不光是那幾個必死的人。還有撲向名利而失去一切的沙威。他其實最像一個飛蛾,為了一點耀眼的光焰,甘心滅亡在火焰中。那就是很多人的影子。包括我的…… 無家可歸的司徒歸,迷茫在對錯中的阿望。誰也不知道他的來歷的諸葛雪,他們未必是有趣的人,我卻希望他們能告訴我們一個有趣的故事。我不能奢望教育別人什麼,幫助別人什麼,只要能讓大家消遣,我想,我就該有所滿足了。不然,我豈不也成了盲目的飛蛾?我至少知足。 (完) 飛蛾(5) 標籤:飛蛾作文 飛蛾撲火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