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堂課是她最喜歡的語文課,並不是喜愛,只是因為——因為什麼呢?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語文老師是為中年婦女,有着長長的頭髮,彎彎的眼睛和圓圓的下巴,有些像她的母親。 “現在我們分析課文”她努力地撐開沉重的眼皮,坐直了身子,卻怎麼也靜不下心來學習。唉,前幾天與母親大吵了一架,到現在還與母親冷眼相對,雖然氣着了母親,可因此落下了不少功課。想起這件事,她就禁不住嘆氣:為什麼母親總不理解自己? 她再一次嘆氣。“橋,架在水面或空中以便行人車輛等通行。”語文老師的聲音是少見的輕柔型,喚起她某種藏在心靈深處的記憶,依稀彷彿,是很久以前母親對她的細語輕呼——只屬於上世紀。日升日落,斗轉星移,等她長大以後,這語音就與她久違了。 風從教室缺了玻璃的一角刮進來,她不由得吸了一口涼氣,想起了和母親吵架的那晚。為了一碟打翻了的菜,母女之間發生了第一次而又最激烈的爭吵,她把積蓄了很久很久對母親的怨,全都傾瀉出來。她說完以後,看見母親分明愣了一下,然後指着她說:“你,你說什麼?!……” “你一點也不關心、理解我。我不想再理你了!“她沒聽母親後面的話,就丟下一句話,捂着耳朵跑了出去。 外面很冷,她一個人靜靜地站在樹下,任頭髮撩撥着她的臉頰。月亮躲進了雲層。是害怕她詢問誰是誰非嗎?她徘徊在天邊的夜幕里,拼湊着從書中所認識的母愛的夢。她知道,母親是有許多不順心,可也不能因為這樣而把怨氣撒在她頭上啊。為什麼母親總不能理解自己?為什麼母親總要把氣撒到自己頭上?她傷心地憐惜自己是棵受不到“三春暉”沐浴的小草。 她伏向課桌,暗暗詛咒自己的胡思亂想。老師正背着身子板書,留給她的側影彷彿就是母親的,她不禁又游神起來。 她讀不懂自己,每每看見語文老師,她就有一種模模糊糊的渴求感,令她想起母親的愛撫,她曾經擁有過而今卻失去了母親的愛撫。 “因為橋的存在,兩地之間就多了交流……”她漂浮的思緒好不容易捕捉到了這麼一句話“橋,該詛咒,該雷劈的橋。”她第一次知道,牙齒除了咀嚼食物,還有發泄怨恨的功能。 她沒有想到自己會和母親頂嘴,她更沒想到自己當時能把對母親的看法說出來。大概是被母親管制慣了,而內心卻嚮往着自由吧。沒有什麼能束縛住心靈。 她小時候和爺爺奶奶在一起生活,長大了才搬到城裡來與父母一起住。也許是這個原因,母女之間產生了隔閡。母親嚴厲,她在母親面前像只羊羔,做什麼事都是規規矩矩的。每當她看到別人在母親面前有說有笑時,心裡就有種說不出的滋味,與此同時,母親對她愈加挑剔,她也愈加對母親不滿。她真正體味到了什麼叫做“咫尺天涯” 心中一陣微痛,她又被拉回現實。“生活里還有無形的橋,它們可以促成人與人之間的交流,使彼此達成一定的默契,甚至還可以幫助一些人擺脫困境……”老師柔聲細語得講着。 “橋?”她彷彿在黑夜中看到了曙光。 不知道什麼時候下的課。 她默默的倚着欄杆,已近正午的陽光溫暖的灑在她的臉上。“也許。”她想,“我也許應該去體諒母親,畢竟母親為家裡操了不少的心,受了不少的累。可是,我應該怎樣和她溝通呢?她犯了愁 無奈,怎麼也想不出來。她苦笑着轉身回了教室。在自己座位的旁邊,她意外的發現了一些散落的彩色紙張。拾起來一看,好精美的信紙啊。她的心中倏的劃過一道亮光:信,就是信,寫信和母親交流,希望母親能理解自己……是了是了,只有用心才能換得心,只有用愛才能喚醒愛。 ——“橋?橋!”她的臉上掛了一種釋然的微笑。 。 這時候,一位同學拉拉她,說:“那是我的信紙,謝謝你幫我撿起來,可以給我嗎?”她微笑着將信紙遞過去,隨後問:“你可以送我一張信紙嗎?”“當然可以” 燈下,她鋪開信紙,認認真真的給母親寫着信。 她微笑着,因為,春天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