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過來的一剎那,她似乎有些迷迷糊糊,大腦中一片空白。但轉瞬間一個意識刺激了她,兒子死了。前天,兒子在回家的路上,為了救一個姑娘,與四個歹徒搏鬥,被歹徒連捅數刀,最後一刀捅在了兒子的頸部,他們居然看著兒子流完血咽下最後一口氣,才離開現場。一想到這些,她的心臟一陣緊縮,她無助的閉上了眼,淚水順着眼角流了下來,壓抑不住的悲哀撕裂了她的胸腔,頓時嚎啕大哭了起來。她的哭聲驚動了隔壁房間的弟弟許成和她的弟媳薛燕,他們沖了近來。劉成緊緊的抱住了姐姐:“姐,哭吧,哭出來要好受一些”。此刻夢凡的哭已經不是在哭,胸腔劇烈的疼痛,使她混身抽搐,一陣窒息,她又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了。病房外聚集了許多人。劉成領着一個人走了進來。夢凡認識他,他是兒子所在的公安局的賀局長,賀局長緊緊握着夢凡冰涼的手,望着夢凡蒼白的臉,嘶啞着聲音說:“許老師,你要堅強。小西的追悼會明天舉行,你一定要打起精神,為兒子送行。你放心,歹徒我們已經抓到了,小西可以冥目了”
追悼會結束后,許成送姐姐回了家。他要和薛燕陪姐姐住兩天。夢凡拒絕了,她想自己靜靜的梳理一下思緒,想單獨和兒子說說話。小西的房間里,掛著兒子的照片。照片上的小西一雙大大的眼睛,眉毛黑黑彎彎的直入兩鬢,鼻樑又高又挺,就這樣一個玉樹臨風的兒子,夢凡怎麼也想不到,兒子怎麼會愛上了公安這一行。而且警校畢業以後,越戰越勇,僅用了四年的時間,就擔任了刑警大隊長,兩年來,破了好幾起大案要案,可以說屢建奇功。
九年前,兒子高考結束后的第二天,夢凡去美容院做護理,當她走到美容院門口的時候,不經意間,她看見兒子在美容院門口,似乎在等什麼人,她遲疑了一下,稍微放慢了腳步,這時,從美容院裊裊婷婷的走出來一位姑娘,她一看,是美容院的青青,那姑娘一出來,就貼著兒子的面頰親了一下,兩個人拉着手親密的走了。此刻,夢凡的頭懵了一下,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這個青青怎麼會和兒子攪在一起,而且兩個人一點口風也沒漏。一個開美容院的丫頭居然要做自己的兒媳婦,這無論如何是自己無法接受的。雖說這個青青自己還是很喜歡她的,漂亮不說,而且每次做美容,她都對自己格外殷勤,因為這她還送給她一個玉手鐲,把青青高興的不行,天天戴着它,可是這不是默認要她做自己的兒媳婦呵!
那天晚上,夢凡沒有去做護理,而是回了家,一直等到十點多鐘,兒子才回來。看見兒子高興的樣子,她不知道該怎樣張嘴去問兒子,自從丈夫去世以後,她一直小心呵護著兒子, 害怕他受到傷害,所幸兒子比較省心,學習優秀,品格優良,這一直是她的驕傲。她想,這件事先不要管它,等兒子的錄取通知來了再說。那個美容院她也一直沒有去。
一個多月後,兒子的錄取通知來了,他被省內的一家重點院校錄取,是他自己喜歡的英語專業,他一直夢想着要做個外交官。這一天,她對兒子說叫他去舅舅家待兩天,舅舅想他了。兒子和舅舅很親,丈夫去世以後,其實一直是弟弟在對小西充當著父親的角色,第二天小西去了省城。夢凡吃過晚飯,帶了一張女孩的照片,這張照片是弟媳來送賀禮時帶來的,是弟弟的鄰居,女孩的父親是市級工業局局長,母親是省立醫院產科主任,而且女孩今年也考上了重點大學,學的也是英語專業,因為小西經常去省城,兩家又很要好,一來二去,他們就和小西熟了,非常喜歡他,托弟媳來提這個事。夢凡當然很滿意,她先不給小西說,一是考慮小西還小,二是她必須要把美容院的青青處理好,否則,事情就難辦了。
進了美容院,她高聲的喊了一聲:“青青”!“哎”屋裡一個柔柔的聲音答應着,青青高興的跑了出來,“許姨,你這麼久都不來了,想死我了。”青青撒嬌的說。“這不是忙嗎,兒子的通知書來了,我才能喘口氣,放鬆放鬆”。說著,她躺到了美容床上。青青柔若無骨的小手在她的臉上慢慢的揉着,夢凡感到格外舒服,她想除去她的條件這孩子還是不錯的。“小青”“嗯?”“許姨想問你個事,待會咱們出去談談。”她感到小青打旋的手在她的臉上停了一下,接着,她感到小青的手微微有些顫抖。“青,你怎麼了?”“沒事”。那天,做完護理,她叫着青青去吃了頓飯,把事情說開了,原來,小西和青青是初中的同學,青青家是農村的,母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父親娶了繼母以後,她跟着姥姥生活,初中畢業以後,她就沒再上學,從美容院做護理開始,一路打拚,自己開了這家美容院,一直和小西保持着聯繫。那晚,她把省城那女孩的照片給小青看了,並說小西去省城見那個女孩了,她記得當時小青的臉都已經白了,但是,她沒顧得這麼多,徑直走了,之後,那家美容院她再也沒有去過。
叮——房間里的電話把夢凡的思緒拉了回來,她無力的拿起了電話:“喂?”“姐,我許成,不要緊吧,你自己能行嗎?”“還行。”“姐,清理小西的遺物時有一封小西給你的信,在小西房間的抽屜里,你自己坼開看看,要不行,就過段時間再看吧!”“不用了,我能行,你快休息吧!”掛上電話,夢凡拉開中間的抽屜,一個淡藍色的信封,上面有幾個大大的字,“給媽媽”看到這熟悉的字體,淚一下子涌了出來,夢凡定了定神,擦了擦眼淚,拆開了信:
媽媽,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肯定已經不在這個人世了。這麼多年以來,我一直在經歷着感情的煎熬,九年前,在你去美容院的那天晚上,你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嗎?那天晚上,你和青青談話以後,青青給我打了電話,我告訴她,我不是來相親的,可是她死活不信,她哭的那麼厲害,那麼傷心欲絕,媽媽,你體會不到她絕望的心情,我的心都要碎了,可是,我趕不回來,在你的刻意安排下,我和她天各一方了。媽媽,那天完上,她哭着回她的姥姥家,被三個男人輪殲了,而且,為了滅口,他們把她扔進了水庫里。媽,在抽屜的綠色的盒子里,有斷了的玉鐲,那是您給她的,她一直象寶貝一樣帶着,她多麼渴望您能成為她的媽媽啊!媽,兒子自從失去爸爸后,心情是怎樣的,你知道嗎?你天天忙着你的學生,你顧及過我的感受嗎?是青青給了我最大的安慰,我們兩顆孤獨的心互相安慰着,是她的那顆善良的心伴隨着我成長的,媽媽,您知道嗎?媽媽,當我知道這一切的時候,我實在活不下去了,每一天,我的耳邊都能聽到她絕望的哭聲,我想去找她,告訴她我沒有變心,我愛她,永永遠遠的愛她,我想去天國找她。可是,我走了,媽媽,您怎麼辦?沒有了爸爸,再沒有了我,我的可憐的媽媽,您怎麼辦啊?
媽媽,我放棄了英語專業的學習,復讀考警校,做一名公安戰士,一是給青青報仇,嚴懲一切罪惡,二是我想總有一天我會犧牲在這個崗位上。這樣,媽媽,我可以去天國和青青想會,您也可能不會如此痛苦。媽,兒子捨不得您,可是我沒辦法,沒辦法啊!媽,讓我再最後一次叫您一聲媽,您要保重啊!
淚,那已經不是淚了,那似乎是兒子的血。夢凡感到一陣眩暈。她輕輕的把兒子的信放到了桌子上,一種力量促使着她,她顫顫地去廚房拿了水果刀,把兒子的照片拿下來,躺在了兒子的床上。她看了看兒子充滿憂傷的眼睛,喃喃的說:“小西,媽媽來了。”說完,她切開了她的左手脘,血涌了出來,她感到無比痛快,模糊中,她看到了小西和青青牽着手微笑着看着她。隨後,他倆的臉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幾天後,在徵得青青父母同意后,緊挨着夢凡與丈夫的陵墓。 許成把小西與青青合葬在了一起,這一家人,終於在天國相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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