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士山是一座活火山,火山的噴發,形成了富士山遍山火山灰夾雜着火山石的特點。灰與石色調相同。山上沒有樹木,偶爾有幾株草樣花樣的植物,卻完全開不出花的顏色,比葉子稍顯淺淡的頂部大概就是它們的“花朵”了。中國人對火山灰不太熟悉,明白易懂的比喻是“爐灰”。滿山遍野的灰、紅色的“爐灰”渣滓會灌入非專業登山者的旅遊鞋中,沿途給你添盡麻煩。我兩次登上過位於越中富山市的立山,那是日本的第二大名山。立山不同於富士山是孤兀的一座,它有“立山連峰”。立山連峰遠看有山體雪頂之美,山石各具形態,山間植物色彩紛呈、泉澗豐沛,每上一個高度都帶給你對下一個高度的期待。及至山頂,雪蓋潔白綿延,宜滾宜爬,杳無人跡,宜歌唱宜嚎叫,在寒凜中升出不曾預料的快感。沿山而下至平緩的雪原地帶,木造的小屋飄滿咖啡的濃香,筋骨一瞬間便為這香暖快樂地酸軟了。在“爐灰”遍布光禿的富士山上,立山在我腦際中揮之不去。然而,我最終也發現了富士山的好處,那就是這光禿的爐灰山讓你在歇腳的時候把視線放到遠處的雲海。傍晚時分的雲海色彩萬千瞬息萬變,如《西遊記》描寫的天廷麗景,那形成方陣的雲朵給你演示着無拘束的快樂。最終,天廷的景觀在遙遠的熹微的閃電中沉入了深藍色之中,水洗過一般的明月升在頭頂,彷彿舉手可撫摸。
富士山可遠觀而不可近玩,富士山之行完全改變了我頭腦中來自神話傳說、文學作品、繪畫甚至幻想中的富士山的印象,寂寞的爐灰山的形象牢不可破了。我在感謝富士山的高度(高3776米,我登至3200米)帶給我的“日暮麗景美於日出”的無可再得的體驗之同時,不由自主地想,日本人是否為富士山作為自己民族的象徵感到一點寂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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