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略加觀察,閃過我眉的慌張會袒露無疑。我把一直不被察覺的小紙盒塞進書桌,那裡供奉着兩條黑黢黢得毛毛蟲。“三日不見,刮目相看。”你懂這句話的含義嗎?醜陋的毛毛蟲會變成美麗的蝴蝶,轉瞬即變,像魔術般,我守候的就是揭開謎底的時刻。
然後,開始上課。接下來的情況就惡劣了,只聽我同桌以驚雷般的分貝和速度,“咔嚓”一聲蹦起來:“她養兩條毛毛蟲!”他的臉色白堊紀的土壤般,神經也像地震后的公路樣扭曲。課堂頓時嘩然一片。老師捧着書本,幾乎袋鼠狀跳過來道:“怎麼回事?”
千千萬萬,我沒料到毛毛蟲溜達出來,更沒料到男生還有怕毛毛蟲的。我的臉色在眾目睽睽之下,疼得轉成紅蘿蔔。我囁嚅道:“我只是怕錯過變蝴蝶的時機。”心裡其實已哭得滂沱,我是學習委員耶!竟然,老師將毛毛蟲盒子從書桌里掏出來,彷彿展示:證據昭昭你們都看到了吧。讓我尤其痛苦的是,兩條醜陋的蟲子竟然不知羞恥,慢騰騰的扭着身子炫耀。完啦,十幾歲的英明毀在兩條爬行的蟲子爪下。我深埋頭,恐懼的思忖。
“把蟲子收到盒子里,星期一放學后告訴我,蝴蝶有多少種?”
天使的聲音在耳邊吹拂,這是老師的嗎?我正了一下才緩過神,這“批評”是對着我的嗎?怎麼問不到硝煙味?
我如約來到老師的辦公室,她表情依然平靜似水。我可不敢出大氣,嚶嚶着說:“全世界大約有蝴蝶1500種,單台灣省就有400多種。”見老師沒吱聲,知道她不滿意,趕緊補充說:“鳳蝶最美呢,全世界有600多種。”撿來是依舊悶葫蘆。我急了,休息日片刻不閑地忙活查資料,換得老師沒態度,可得了?我猛地仰起頭,豁出去了,大聲說:“蝴蝶翅膀上的花紋,由鱗粉狀的細末構成;產於美洲的大樺斑蝶能遷徒2000到3000公里,集體過冬呢……”
竹筒終於把豆子倒完了。老師問:“你知道金翅膀的蝴蝶嗎?”
當然,我不知道。
我回到家,再次開始搜尋。這一查,真嚇了一大跳,單講蝴蝶分類,學問就浩瀚。比如說鳳蝶,就有碧鳳蝶,麝香鳳蝶,五花八門,使人眼花繚亂。金翅膀的蝴蝶一定有,只是我沒查找到。但我想:即使世間沒有,老師的心裡有裝有。因為她教會我用一隻眼睛仔細觀察,另一隻眼睛不停尋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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