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六點半,我跳上一班公交車,挑了個座位坐下。車上的人漸漸多起來,已經沒有空位了。我看了一眼那三個漆着綠漆的椅子,無奈地嘆了口氣。椅子上坐着的,是兩個正在旁若無人攀談着的年輕少女,濃裝艷抹,花枝招展。另一隻椅子上坐着一位男士,看上去也蠻結實。那三個綠椅是專為老弱病殘孕及懷抱嬰兒的人準備的。我每次上車都看見上面坐着的,卻並非什麼老弱病殘之類的。也罷,他們自己都不覺羞恥,就由他們去吧。
車靠站了,上來一位老奶奶。綠椅上的三個人並無動靜:兩位姑娘談得更大聲了,那位仁兄也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似的,鎮定自若地穩坐釣魚台。其實我自己也沒有作出任何反應,或許我本來也不屬於那種很講社會公德的人吧,況且背上還背了個大書包,這就是我所謂的借口。一位現役軍人站起來讓了座,那老奶奶掃了他一眼,便坐下了。不但沒說一聲謝謝,似乎連給她讓座的人是誰也不願知道。我不覺有些幸災樂禍。潛意識裡突然發覺自己很壞,大概這是每天都搭公共汽車耳濡目染的緣故吧,我覺得自己也蠻可悲的。
車又到了一個站。一位乘客匆匆下了車,黑色的錢包悄悄地落在地上。待到了車下,他才發覺掉了什麼,連忙朝車上喊:“我是不是把錢包掉在車上了?”鄰座的貪財者急忙撿起來,說:“沒,沒有吧?!”那人無奈地嘆了口氣,目送公交車漸漸遠去。我沒有聲張。那人根本不需要使刀子,只要用威嚇的眼光瞪我一眼,我便識相地轉頭看窗外。可我心裡並不踏實。孤掌難鳴。為什麼孤掌難鳴的總是學生?他們不成熟,或是太有激情,或是太幼稚易受人欺騙吧?這時車後座傳來一股刺鼻的臭味,一陣急吵聲鑽入我的耳朵。原來是一位摩登女郎帶着一隻臭氣熏天的長毛哈巴狗上了車。女郎站定,一位乘客急忙從她身邊走開,邊捂鼻子邊說:“你的狗真臭。”那狗似乎頗通人語,“汪汪”地吠叫起來。女郎橫眉冷對一夫指,喊道:“你以為你很香?哼,比狗還臭……”我忍不住小聲地插了一句:“乘車規定不許帶狗的。”那女郎朝我冷冷地說:“管你什麼事!”我剛湧起來的一點點勇氣馬上消失殆盡。不知怎的,今天這車乘得我心裡堵堵的,幸好我很快就要到站了。
下車了,我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又是新的一天。我無奈,也許在車上,我從來不是個好女孩,沒有同情心,沒有正義感。我總是無數次地自責,可我也無數次地逃避,我缺少面對的勇氣。只有到了學校,我才覺得活得快樂,幫助同學,關心集體,尊敬老師,我覺得自己是個純潔的熱情的好孩子。有時我也困惑:在車上我的冷漠和自私,膽怯和無奈從何而來?我是不是一個卑劣的兩面人?我的勇氣呢?畢竟,還是學校這個小社會最單純。但我想我也該學着去面對這個複雜的大社會,學着勇敢地去做一些我該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