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這月光撫弄過的窗前,象站在月光一樣的小詩里,感覺有一種透明而誘人的氛圍正輕柔地擁着我,是月的味道,恬然清淡。我就以這樣的姿勢,眺望着夜的風景,同時,把自己也站成夜眺望的風景。
夜的街,靜謐而空靈。路燈眯着謎語般的眼睛似睡非睡,充滿哲人的神秘。遠處的車流夢一般無聲無息穿過,是夜流動的血脈。螢火蟲摘下一粒星星,正在找尋遺失在草叢中閃閃爍爍的詩句。偶爾有幾聲鳥的夢囈,如一滴夜露輕輕跌落,象少女驛動的心事。這樣的秋夜,讓人聽得見蚯蚓一拱一拱鑽土的聲音,感覺得到蝙蝠悠然滑翔時空氣的流動。
置身於秋的韻味悠長的意境里,塵囂漸遠,心靜如水,香臨心頭。我感覺到夜的體香,一絲絲,一縷縷,沿着高遠的夜空和細細碎碎的蟲聲潛游而來,在我的唇齒間芬芳四溢,象一絲愛戀,注入我的肺腑。我便禁不住如此的溫柔,迷醉在這氤氳的秋香里,渾身有說不出的爽滑與舒暢。是蓮的清甜,是桂的氣息,是楓的幽香。初秋的夜晚,比春更讓人情愫滋生。於是,我便憶起一隻紙折的青蛙,感覺它正從多年前一個慵懶的午後向我一蹦一跳地走近,撲嗵一聲,躍進我心的湖泊,漾起層層漣漪,到而今,依然無法撫平。
那個日子,陽光格外柔美,當我走進候機室時,冥冥中,我莫名感覺到一種心跳。人聲鼎沸之中,我竟嗅到一種淡淡的熟悉的郁香。驀然回首,我看到一雙幽幽的眸子正凝注着我,象初秋陽光里的荷,泛動着鵝黃的火焰,溫潤地舔舐我的眉梢,悄悄充盈我紫色的天空。我心儀已久的秋的使者,此時就靜靜地坐在我的身旁,頷首不語,情韻滔滔。一扇闊別已久的門欲開還閉,是前世的約定,此時毋須多言。她只將手中的機票默默地摺疊成一隻青蛙放在地上,而後輕叩它的後背,讓它一步步向我靠近,抵達我的心扉。幾縷青絲飄逸在她微紅的面頰,她用鮮嫩的舌尖將其中一縷銜在芳唇。那一低頭的溫柔,有說不出的嬌羞,令人心中頓生愛憐。沒有人發覺,我的影子就這樣無聲無息擁在她荷一樣的懷裡,迷迷醉醉地溶進秋香,再也無法脫離。我知道,相互凝眸的那一瞬,早已成永恆。註定我要用一生的時光來讀她的溫柔。
夜,睡著了,我卻醒着。唇邊,是夜的清香;心中,是秋的情懷。依偎在秋的香懷,細聽小橋流水,枯荷雨聲,醉看桂花吐蕊,楓葉嬌艷,浮躁的心便歸於一片空靈。待一闕闕的蟲聲吟過,一節節的秋雨飄過,信手擷一片秋,便是一首婉約的唐詩宋詞,是“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的夢境,是“山間煮酒燒紅葉,石上題詩掃綠苔”的愜意。
沐浴在這鮮美的時光里,將流於指間的日子一一細數,生命里多少個秋,未來得及細細品味,早已飄零成往事,在如水一般的時間裡一段段走失。走過花季,走過喧囂,而今於紅塵中醒來,才覺得,人生四季,最美不過是初秋。我只想,變成玉指上的那隻青蛙,鑽進秋的果香飄渺的童話里,撲撲騰騰享受這一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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