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患失患得的。雲霧中的陰霾會乍現泛白的月光,無垠的黑夜嗜好黃昏日落的邊緣。世界也是迷途知返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再到春風吹又生,冰雪初融的竊喜直到豐收連綿的祈盼。世界總是光怪陸離的,遠邊有沙場喑啞的炮彈,抬頭卻是一輪青天。
大地便是相連世界的載體。倘若是初生時昏昏欲睡的嬰兒,那山是延展星河、撕碎極夜的綠茫。大地的萬物就如支離的脆皮核桃,破碎在朦朧初見時的第一聲欣囂。早晨的雨露再形容此景不為過。曼妙的水汽洋洋洒洒地走成一段旋律,潤透乾澀的枝葉洗滌大地的塵埃;細緻的薄冰被化成一道道青澀的淚痕,象徵哀慟的終焉與微薄的啟蒙。
大地便是萬物崇尚的言語。如是倜儻的風華正茂的青年,拿水便是劇烈起伏、衝破枷鎖的信條。大地的萬物幻化作瞬發於戰役的曳光彈,勘測迷霧重重的新領域。晌午的烈陽與其般配不過。刺眼的光芒附着於倔強與執拗,如不知疲乏的飛燕掠過熱忱的大地,路過逆流的長江;溢滿的荷花在荼白中顯露出微紅,是萌芽的思維、也是炙熱的動力。
大地便是撥雲見日的涅槃。要是精神充沛的壯年,那樹是高聳入雲,雲是如絮的浪漫。大地的萬物落入夕陽,染上了一層餘暉的遐想,沉穩的黃昏那定是惟妙惟肖。鵝黃的卵石稀疏排列在枝葉茂密的小路;一盞幽明的燈、一張破舊長了青苔的石椅,一杯沏好回味無窮的茶水,便在晝夜的模糊交替中暗淡了。
大地便是萬物新生的輪迴。月兒傾灑在澄澈的水紋上,照耀的池中的魚不免追光探頭。那稀少的星星,排列在綿長的蒼穹,如躍動的音色,泄了地平線滿目。深夜裡平靜的街市,如今只點這兩三盞星光;卻渲染了饑寒交迫的人們的內心。被月色鋪滿的大地,是寬闊的搖籃,是純天然的毛毯;它濕潤着芸芸,哺育着眾生,它準備蘇醒。
一束白光乍現,黑夜也有驚神的地步。光亮逼迫着星際退下廣袤的舞台,這是黎明大顯身手之刻。水面由明亮而愈加模糊,乾渴的樹榦卻恢復了無限生機,山川便是一片綠意盎然。遠方是鶯鶯燕燕啼叫的迴音;近處,便是風吹草動的低低切切。心中,卻是瘡痍后久違的旖旎之景了。
少年偏愛夏樹蒼翠,中年卻痴於天高雲淡。待我來去,只問這蒼茫大地誰主沉浮。世界是流連忘返的:嘗盡了坎坷的羊腸小道,卻仍嚮往一馬平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