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的目光是被怎樣的一種神采剎住了呵！
眩目的陽光下，牆壁的紅正透過一層塵土凝視着我。四目相對之時，眼睛似乎被刺中了，只覺微微發濕，心也跟着微微發熱。塔爾寺這道紅色的外牆，紅得怎麼——怎麼這樣——“蒼涼”？着實找不出一個合適的詞來。這牆，連同它上面靜默的窗 子，顯得誠實而且睿智。
收回目光，不敢再看。心裡認定就是這紅色碰到眼睛，懾於它，敬於它。心裡疑惑着：我這是怎麼了？
塔爾寺留給我的畫面，是那面靜默的紅牆，眩目的陽光下，紅得“蒼涼”。
腳下是堆滿石子的河床，身旁是高聳的岩壁，眼睛上方是觸手可及的天空。坎布拉，這真是世界的盡頭了吧。
開發僅兩年，坎布拉處處顯露着它的不羈、不馴。我暗自慶幸着自己的幸運——得以一睹這近乎原始的世界。然而，對於那些住在山中的藏民們，這裡，原本就是他們祖祖輩輩生活的地方。還有那些在山坡上吃草的羊兒們，它們是否感覺得到，我是在以一種怎樣欽羨的目光望着它們呵！
環抱在紅色的群山中，天空似是近在咫尺，但它那麼廣闊，那麼遼遠，又似乎遙不可及了。此時，天上遨遊的鷹，駕着自由的翅膀，穿行於天地之間。不知是什麼給予坎布拉這樣的美麗，只是隱隱感覺着，山間一定有一種神奇的力量在。
不由得想要更加親近坎布拉，想要了解它，甚至融入它。我伸出手撫摸那紅色的岩壁——粗糙而又嶙峋，沉穩而又強健有力！我的手彷彿被融掉了，連同我的整個人，都漸漸被融掉了！驀然發覺，眼前岩壁的紅，這樣似曾相識——恍惚間回到了兩天前，塔爾寺那道紅色的外牆歷歷在目——眩目的陽光下紅得“蒼涼”。現在，這紅色重又出現了，透過坎布拉這高聳的岩壁望着我。
環顧四周，如夢初醒——幾乎所有的山都散發著這種紅，原來我早就沒進這紅的境界中去了。
坎布拉的紅，紅得——“慷慨”。
身在坎布拉，才體會到什麼是“崇拜”。很少接觸宗教，可此時，心裡卻湧出一陣虔誠與崇敬。在這多變的天氣中，在雄偉的群山裡，在天空的俯瞰下，周圍雖有遊客同行，卻掩蓋不了一種莊嚴的靜謐。
我無從知道，也不急於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在這裡，我但願能像一個普通的藏民一樣，用最虔誠的心，崇拜佛祖、神明，只因他們讓我在這寂寥的世界盡頭依然呼吸着、生活着。
塔爾寺的紅與坎布拉的紅原來是一脈相承的。只是後者是純粹的自然之采，而前者則是自然教化的產物。終於明白，刺痛我眼，融化我手的，是所見之紅，而感動我心的，是一個民族與它的家園的心心相印。
如果我會畫，我願畫——在朝聖的路上，天空撒下，美麗的酥油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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