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的冬天,似乎漫長得沒有盡頭。
天空紛紛揚揚地下起了雪花,白白的,輕舞在空中,不一會兒便覆蓋了整片丘陵。
“我喜歡冬天。”我喊道。
“為什麼呢?”父親坐在大門口,安靜地看着我在院中蹦跳。雪落上我的身體,很快便化成冰冷的雪水。
“冬天會下雪,很美。”
“呵呵!”父親點燃一支煙,白色的煙霧緩緩上升,和這漫天的白雪混在一起,很有人間仙境的味道。
而我卻看見父親的目光瞥向了那片隱約透着綠色的“雪”坡上。
“去山上看看吧。”我說。
近看方知,這山上還有綠色。幾百棵綠影在雪中更顯蒼翠,像一顆晶瑩的翡翠鑲上雪白的肌膚,不僅美麗,更顯強勁。
父親種的樹第一年過冬。這個從農民中走出來的“城裡人”又回到了農村當了回農民。挖坑填埋、施肥澆水,全部自己上手。鄉下人樸實熱情,也上來幫忙。可這雪,這種亞熱帶的樹種受的住嗎?
父親從小是個野孩子,那時的土房門前有一棵大核桃樹,父親常常爬樹打核桃。說到這,父親總一臉驕傲和嚮往。那時的身手矯健,那時的無憂無慮。父親的眉頭會漸漸舒展,深邃的眼睛會發出光芒。
雪越來越大,越來越緊。
“回去吧,外頭冷,”父親摸着樹榦的手往袖口裡縮了縮,“春天就要來了。”
父親轉身下山,步子一頓一頓,黑色的身影逐漸模糊了我的雙眼。
參加工作以來,父親的身體一直不好。年輕時為了高職高薪而奮鬥,人到中年漸感力不從心,卻也不得停下腳步。常見父親坐在沙發上,一邊吸煙一邊改着文件,不然就是三天兩頭出差。母親為了照顧父親的身體辭了職,可父親的病情也只是得到了維持。
我眼中的父親一直是個強人,不論是聽說還是所見,父親都像一棵大樹筆直堅挺。然而我沒有想到的是,樹總是有根的。父親的根深深埋在了他成長的地方,因為那裡有屬於他的記憶和夢。
“你現在一定要學點真本事,不要像我這樣上不上下不下的,難受。”父親不止一次對我說過這話,這也是他唯一向我們抱怨生活的方式。
雪,還在下着,點點雪花從樹身上飄落,像極了晶瑩的淚,滴進我的心裡,涼涼的。
也許春天裡,父親能和親愛的妻子和女兒一起站在院前,欣賞着漫山綠影和滿園花香,才叫做他的幸福吧。
然而這冬天,怎麼這麼漫長。
西鄉一中高一:呂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