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做起夢來，我們一行昔日的同學在田間小道上走着，道路濕滑，一里光景的小路，走了將近一個小時。一個叫小娟的同學悄悄跟我說：記不記得我小時候曾對你說過，想要嫁給你。我說不記得了，又怕傷她心，便又補充道，你可能是同其他女同學悄悄說的吧，我並不知道。
當我們走出那田埂，夢也醒了，很自然地醒了，過渡得很好，彷彿夢境與現實僅一步之遙。躺在床上想起那條小路來，那是一條走了十餘年的泥路，小學六年，在每個清晨與傍晚，我們細細走過，應該是再熟悉不過了，然而如今想起，卻勾畫不出它的樣子來。僅隱隱記得，上邊那一段是沿着池塘的，北邊有座小山，山上多墳塋，雖是一個小小的土坡，墳頭應該不下二十個吧，當時卻也並不害怕。靠南的是一個不小不大的池塘，常有野鴨子在裡頭鳧水，池塘的西邊有一個青石和泥土砌成的小壩。我們沿着小壩下去，直到黝黑的柏油路，那一段便是夢中所呈現的。這道路如若說得更準確些的話，應屬田埂，常是芳草萋萋，但一到雨天也頗為泥濘，我們喜歡漲大水的日子，那會兒上邊池塘的魚便被衝到田間的河溝中，我們俯身拾掇着，很有趣味。田埂並不是筆直通向外頭的，因那水稻田被割成了狀似豆腐的一個個方塊，而且大小不一，我們走得因此也頗為曲折，其實是不遠的，走上一遍卻也要許多時候。等到天里收完作物長滿青草時，我們便從田地里穿過，沿着對角線走，省了許多力氣。如若現在想再去走一遍，那是不可能的了，原先的小道已拓寬，筆直地從水壩下來，接在車來人往的省道上，這已是五六年前的事兒了。水泥路修好不久，路邊也安了路燈，這對上學的孩子及出門的村民來說，的確便利了許多，而對於我來講，原先那長滿青草的曲折小路，也是頗為值得懷念的。
這樣想起若干年前的路徑來，恍惚又入了夢，夢中有個扎着小辮兒的女孩，還有幾個調皮搗蛋的男孩，我又是在哪兒呢?我彷彿站在河堤上遠遠地看着他們，晨光熹微，隨着他們輕盈的腳步，我的笑容也如淡淡的波紋，輕輕揚起。然後聽見那小女孩拍了拍前邊男孩的肩膀說：等你長大了，記得要娶我哦。小男孩並沒有理會，而是一路奔去，消失在綠草如茵的麥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