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凌晨一點才睡下,二十幾分鐘還未能入眠,後來卻突然從床上坐起來,莫名地捂着臉哭了起來……再過幾個小時,又有一場分別。
不到六點,我必須起來煮飯炒菜,給我奶奶吃,因為她八點要被送回去敬老院,她在七年前中過一次風,後來狀況時好時壞。在2012年初又再一次中風,他的幾個兒子兒媳婦輪流照顧了一陣子,終於在2013年中把她送去了城市的敬老院,2014年的春節她沒被接回來,而今年她哭着懇求小叔叔和兄弟商量同意她回來過個年。但這次回來,只是不到三天。
七點過,我把飯菜與湯端過去,她一邊吃,我一邊幫她收拾行李。她並沒有吃多少,八十幾歲的人了牙齒不好用,中過兩次風,只有一隻手還勉強可以使喚。後來我才深深地自責,為什麼不把碎鴨肉與小菜葉倒在飯上面,而且為什麼我是收拾行李而不是喂她吃?我當時是聯繫幾天睡眠不足腦袋轉不過來,還是因為其他什麼?
在二伯母下來之後,她哽咽着說:“讓我留下來,我每天吃一點稀稀的粥就可以了,我也不用別人喂,你們端過來給我就行了,不要讓我再去那裡(敬老院)了……”我扶着疼痛欲裂的頭走了出去,就算她再怎麼不肯,再怎麼不願,她又能怎樣?
她回來與她走的今天,我都不怎樣睡得着。第一晚她睡得很安穩呼吸均勻,而昨夜我出去靜靜看了她幾次,她也沒有入眠,一直在念叨……昨天,我一個人在,她要什麼我就拿什麼。而今天她帶走許多餅乾,她問我要一把剪刀說是用來剪開餅乾的袋子,我拒絕了,她便要一根鐵絲,我還是不允許,最後她要一枚針,我還是沒有同意。而此刻在寫下這些文字,我的眼淚又無法停止……我的腦海里是她回來的年三十夜,那時已經是傍晚,我拉開車門,看到的是她紅腫凹陷而空洞的雙眼;而今天,她離開時,看到的是她重複念着要一根針的痛苦的樣子……但我卻沒有給……對不起……而那一幕便是我最後見她的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