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你看,那個老爺爺又在那裡,為什麼就他一個人?”稚氣的聲音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木雕一般的老漢似乎被驚醒,緩慢的轉過僵硬的脖子,對着小男孩露出一個和藹的微笑,似乎身體裡面,又充斥滿了小男孩般初生的朝氣,接着又撫摸身旁的枯樹,出奇的宛若一體。
“小桐,快過來。”年輕婦女一把扯過小男孩,無聲的向後撇下一個鄙夷的眼神。
“小桐,以後不要再靠近那個人知道么,他是個老怪物,會吃人的。”
“可是,媽媽,老爺爺剛剛對我笑了,他就一個人不孤獨么?”
年輕婦女撫摸男孩的頭“小桐啊,他對你笑,是想要吃了你,以後見到他就離遠點知道么。”
小男孩的眼睛里充滿了迷茫,低下頭呢喃“為什麼,大人都這麼奇怪?”
老人似乎聽到了年輕婦女的話,似乎沒聽到,依舊用顫巍巍的手撫摸着那棵枯樹,彷彿他的世界就剩下了這麼一棵枯樹。
也許吧,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沒有親人關照,每天迷戀於一棵同樣枯萎的老樹,這不是怪物是什麼。
旁晚的街道,刮著冷清的風,吹起地面的塵埃,吹着枯樹上不多的黃葉,顯得遙遙欲墜。老人一邊對着枯樹澆水,一邊叨念着什麼。落日,老人還有枯樹,三者體現出了出奇的和諧。
男孩踢着個易拉罐出現在拐角“哧拉…”快步的跑到老人身邊。
“老爺爺,您好,我叫小桐。”
老人放下手上的水瓢,回過身來,無聲的,依舊是和藹的微笑。
“老爺爺,您知道么,從今天起我媽媽就不接送我上學放學了,他說我是個小男子漢了,要學會自立自強。”
“老爺爺,就您一個人么,叔叔阿姨不來看你么?”男孩腦袋裡,似乎裝滿了一個世界的疑問。
老人的動作瞬間遲緩了,彷彿被問愣了一般,原本深邃的眼變得渙散。
“喂,老爺爺,老爺爺,您在聽么?”男孩不斷的跳起,使勁的在老人眼前晃動着自己的手臂,半餉也不見老人動彈一下,就像一瞬間眼前又多了一棵枯樹。兩棵枯樹的影子被落日的餘暉拉長,或許吧,老人並不孤單。
男孩不解的搔了搔自己的腦袋,無奈的向旁邊的易拉罐跑去。
“老爺爺,再見咯,我明天再來看您吧”
以後的每一天,小男孩早晨黃昏,就準時來看望老人,而老人不是在撫摸枯樹,就是在給枯樹澆水。小男孩也不打擾老人,就是靜靜的看着老人,偶爾對老人述說自己一天的經歷。
“老爺爺,您知道么,我們快放寒假了,我又可以回家鄉看雪了,這次一定可以看到雪的,雖然前幾次都沒看到。”
看着撫着枯樹對自己微笑的老人“老爺爺,到冬天了,您要注意保暖哦,還要給樹奶奶保暖,幫她穿上厚厚的棉襖。”
第二年的春天,男孩回到了小鎮就馬上跑去枯樹那裡,希望能看到老人。但只有一道孤單的樹影。不過接着,小男孩很開心的看到枯樹的身上包裹着層層棉絮。
“奇怪了,老爺爺怎麼不來陪樹奶奶了呢?難道他生病了。”小男孩露出許些擔憂的神色。
第二天,果然,老人還是沒有出現。
小男孩的心更加懸了“樹奶奶,老爺爺去哪了,他生病了么,為什麼沒有來看你呢?”
接下來的幾天,小男孩都沒見到老人,這次輪到他來枯樹前叨念了。
隱約聽見街上的路人在交談“你們還不知道吧,這旁邊的那個老屋裡,前幾個星期死了一個人,據說死了遲遲一個多星期才被人發現。”
“真的么,怎麼死的?”
“還能怎麼死的,這地方的冬天還凍不死人,肯定是老死的了”
小男孩聽到,不覺濕潤了眼款“樹奶奶,你聽到了么。老爺爺已經先走了,我媽媽說過,這樣走的人都會去一個遙遠的地方,他們將不再孤單。”
看着枯樹搖曳的黃葉,以及乾癟的枯萎的樹榦,小男孩彷彿看到了老人一般。
“老爺爺,你聽得到么,我看到雪了,不過,我現在更想見你。”
“樹奶奶,其實我知道,老爺爺不是老死的,而是孤單死的,你說對么?”
才隔幾天,枯樹艱難的抽出了一小點微末的綠梢,枯樹撐過來了,又活過了一個冬天,可是老人卻不在了,沒有老人的陪伴,她還能繼續活下去么,或許可以,或許不行吧。
沒了老人的陪伴,她也將孤單死么?
小男孩最後一次撫摸那枯萎的樹榦,詫異的,似乎感受到了越來越衰落的脈搏。
高二:陳宗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