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僅剩下一個淡黃色的包裝袋,輕輕地撕開,才知道是你給我買的悠伴。
我沒有流淚,我已經不再是那個哭泣的孩子。
我取出一顆,放進嘴裡,突然想起那一次你的離開:你站在火車旁,輕輕地撫摸我的頭,說,斯琦要乖噢,要聽媽媽的話哈!我點着頭,張皇地點着頭,沒有語言,因為我還沒有學會離別。你和爺爺上了火車,在窗口,你使勁地揮手,我也使勁地揮手,我看見你的眼圈紅着,一些晶瑩的東西從眼角流出。我忍不住地跑起來,跟着火車跑,可火車很快,他青色的臉,透出無情和冷酷,還有不容逗留的嚴肅,我只是無助地聽見你說:斯琦,快點回去。那聲音,我聽得出,不是你的聲音,你的聲音是堅強的,甚至有時尖尖的,聽起來有點刺耳,但有時很溫和,如一隻唱不完的歌,從無風的天空溜走,在城牆邊遊走??而這時,我聽到的是沙啞的旋律,有些模糊,有些低沉,為什麼?我沒有再跑,只是無奈地看着火車將你帶走,於是我恨着火車,恨不得把他推倒,但是裡面有你啊,我的婆婆,還有爺爺,我所愛着的人啊,我不能,我不能讓你們受傷的。
我泯泯嘴,有點酸酸的,是什麼梅,我有些分不清了。
看着我們照的照片,又塞進一顆,突然想起昨天你來到我的身邊,打開相冊時,說的那句話:我想再看看你得照片。有些哽咽,我沒敢說話,你卻抬起頭,很高興的說:明天就可以不用伺候你咯!!!呵呵,明天我們就拜拜了!!!真不明白,明明蛇不得我這個乖孫女,為什麼又要勉強說拜拜呢??我不敢回頭,直到你說,不打擾你做作業,我和你爺爺去逛逛,然後默默地走開。我扭過頭看你的背影,你的長發,那令我羨慕的長發,那我小時曾說要比一比的長發,已經不再了,你見了短髮,卷的,現得好可愛。我向窗外看去,火車又開啟了,發出一陣陣轟鳴,他的呵斥和刁難,在我的天空里迴響,只好關上窗戶,等待他的離去,再打開,不想屋子裡悶悶的,因為心情不好,不想讓你知道,所以讓風來幫我的忙。
這一顆,好像是話梅吧,影說得對,記憶有保質期的,我才會記不清什麼梅有什麼樣的味道啊。
但是我還是想要吃,陌生的距離也有陌生的美。
我在回憶尋找着溯源,很久,才發現我的那句話你記得好清楚,不,應該說我的無理取鬧吧:
“婆婆,我要吃悠伴的梅子啊!!!”
“我不曉得你的東西。”
“老婆婆啊!!!我要你給我買啊,我要把什麼烏梅,西梅,話梅……全部吃完!!”
“你想得還多好!!悠伴是啥子東西嘛!”
“是一個系列的,我很喜歡吃噢!!好不好嘛!!!”
“我才不給你買呢!!!”
但是你依然給我買,買了西梅,買話梅,買了話梅……我貪婪地吃着,直到每一種梅子地味道被我混合在一起。到了現在,我還真沒有吃過悠伴的梅子了,快要淡忘的東西,你卻在走的時候買給了我。一種名叫懷舊的心絮,在一種名叫荒蕪的沙地上留下了一串一串腳印,我想,它應該叫做遐想。
……
……
空空的袋子,沒有了任何的東西,只剩下不清晰的味道殘留在嘴裡。
這一次,我沒有送你們,連行李都沒有幫你和爺爺拿,因為我的視線被作業遮擋了,我的自由被學校這個大圈子束縛着,我想超越,卻無能為力。
走後,你們的房間里,我獃獃地站着,屋裡沒有行李,只是桌上有我的悠伴躺着,沉靜在美美的睡夢裡,它不會明白,為何某個人會佇立在那裡,為何某個人會一直不知羞恥地,冒昧地望着自己,為何某個人眼圈紅紅卻沒有落淚……只有我才會明白,我的淚水早在以往的歲月里,以往的離別里,流盡了悲哀,而你希望我快樂,希望我快樂的成長着,所以,我不哭,我忍住。
可是,我的靈魂在顫動,在抽泣,不經我的允許,走了出來。
對面,有我在哭,悠伴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