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註:情節、人物等純屬虛構。)
母親嘶聲力竭的哭喊,父親毫無眷戀離開這個家的背影,陌生的女人……年僅十歲的我牽着夕粉嫩的小手,獃滯地倚在牆邊,目睹着這來的太突然的一切。
那一刻,我突然意識到,名為父親的那片天,無聲地坍塌了。
我不知道如何面對失魂落魄的母親,只能一天天看着母親憔悴下去,我心裡那親眼所見卻無能為力的痛苦也隨之折磨着我。
母親最終迎來了或許是最適合她的歸途,她靜靜地躺在床上,嘴角邊還掛着一絲淡淡的微笑,就好像睡著了一樣安詳,但床邊散落的安眠藥瓶子告訴我,她已經沒有了呼吸。
我木然地站在床邊,沒有掉一滴那名為淚水的東西。因為我心裡清楚,母親是自己選擇離開的,她已經擺脫了束縛她一生的桎梏。
她走得毫無牽挂,就像父親離開的時候那樣。
那我們呢?
我們又算什麼?
我憤憤地咬着下唇,直到唇間溢出了殷然的腥紅。我一手緊緊擁着還不諳世事的夕,一手握住母親早已冰涼的手,母親手心攥着一塊涼涼的東西,輕輕撥開母親的手,一塊缺了一角的玉環靜靜躺在母親的手心裡。
父親曾經告訴我,它叫?。
歲月似乎沒能給它留下什麼瑕疵,白得幾分剔透,幾分凄涼。
我閉上眼睛,忍住要流淚的衝動,那是父親離開這個家時,給母親的最後一份禮物。
如其名,一份“?”別的禮物。
媽媽啊,你終究還是忘不了他,忘不了那個拋棄我們的男人!
夕,我那唯一的妹妹抓帶着哭腔焦急地問我:“姐姐!媽媽怎麼了?媽媽怎麼了……”
我苦笑着:“媽媽已經睡著了……而且再也醒不過來了。”
即使夕的內心單純的像張白紙,也多少對“死”有了一些認知,她震驚地睜大眼睛,緩緩鬆開了我的手,走到媽媽枕邊,用她稚嫩的小手輕輕撫着媽媽的頭髮,夕的眼淚憋了很久,終於,止不住地決堤。
“媽媽死了對不對……就像小米那樣,對不對……對不對……”夕泣不成聲。
小米是夕養過的一條小狗,一年前吃了老鼠藥,死了。
我悄悄離開了那間瀰漫著腐朽氣息的房間,靠在門邊,突然腿腳一軟,我忍不住癱坐在地,夕的哭聲像一把圖釘灑在我的心上,再被一個一個用力地踩了進去,很疼。
那一年,我十六歲。
母親死後,我退了學,因為要養活夕,要支撐起這個已經崩解潰散的家。
我不想選擇寄人籬下的人生,在母親的葬禮上,那些陌生的親戚們甚至沒有掉下一滴淚水,只是用着冷漠的臉龐看着我和夕。
我厭惡那些人,除了夕,我厭惡着所有人。
夜晚的黑色一點一點地吞噬着我的心,我無力地走出打工的那家酒吧。混雜着霓虹和酒精的頹廢讓我皺眉,又無可奈何。
除了夕,我已沒有任何依靠,我寧願淪為生活的傀儡,也不願讓夕任由命運的擺布。我默默地想着,如同機器人一樣走着機械地步伐,不覺間身子已經撞上了一個陌生的人影。
“對不起。”我用着僵硬而機械的聲音道了歉后,便急着要離開,我得早點回去,夕還在家等着我。
那個被我撞上的女孩有些嗔怒地轉過頭,但很快,她憤怒的話語就卡在了喉邊,愣在了那裡。
“你……”她按住了我的肩膀,使我不得不停下腳步。
“還有什麼事?小、姐?”我轉過身,冷冷地問,還特地加重了“小姐”二字,以示我此時的不耐煩。
她在看清我的容貌后,臉上滿是邂逅的欣喜:“我是羽啊!你不認識我了嗎!?”
“羽?”我調動起腦海里被擱置在旮旯角落裡落滿灰塵的記憶,終於有些想起了這個名字。
這女孩,似乎是自己以前的同桌吧。
羽聽到我念出了她的名字,激動地撲到我懷裡,大刺刺地抱住我:“太棒了!你還記得我,自從你退學后,我還以為你忘記了我呢!”
我有些心虛,亦有些張皇失措,只能任由她熱情地敘舊。
雖然手腳有些不知道該往哪放,不過,這種被人惦記的感覺……也並不討厭。
我破天荒地帶着好心情回到了家,夕早已迫不及待地拉住我的衣角抱怨:“姐姐回來得好晚,我餓了…”
我有些無奈地抓了抓夕的頭髮,嘴邊卻帶着微笑:“好啦好啦,這就給你做飯去!”
或許只有在夕面前,我才能展露出真心的笑容吧。
不過……
我的耳邊又回蕩起了羽清亮的聲音,明天是我的生日,你也來參加吧,我會在派對上等你哦,如果你不來我會很遺憾的。
明明是這麼簡單的邀請,為什麼我會覺得很快樂呢?
被關照的感覺,似乎……很幸福。
“今天姐姐會晚點回來,作為補償,會給你帶來很甜~很甜的蛋糕!”我用着前所未有的歡快語氣向夕叮囑完后,我帶着好奇和期待推開了羽的家門。
“砰!”禮炮爆炸的響聲嚇得我一個踉蹌,彩條零零飄落在我頭上,我茫然地看着一屋子說說笑笑的人們,竟有些膽怯。
“咦?你誰啊?”一個女孩用着警惕的眼睛打量着我,目光毫無保留地刺在我身上,我心裡竟有些苦澀。
“菱!不要這麼說,她可是我朋友!”羽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我身旁,牽住了我的手,似乎在告訴我,不要緊張。
“哈哈,早說嘛。”那個叫做菱的女孩爽朗地笑了笑,似乎剛才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
我遲疑了許久,終於從懷裡遞出一張賀卡,賀卡已經被汗水打濕了,斑斑駁駁,顯然是劣質品。
我垂下眼帘,不敢看羽接下來的神情。
周圍的人們看到我的禮物,眼神不禁有些怪異,有的還悄悄地議論了起來。
羽卻像沒事人一樣,她一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笑得毫無瑕疵:“謝謝!這是我收到過的最好的禮物!”
我不禁有種錯覺,羽的笑容,似乎和夕的笑容重疊了起來,很美。
我笑了,原來,我還有朋友。
“等等!我不能喝酒……我還得早些回去,家裡有人在等……”面對四周同齡人們熱情的灌酒,我有些驚慌失措。
羽指着我的鼻子,打趣道:“如果你不喝,就是不給我面子咯?”
我猶豫了一下,腦袋裡閃過一個念頭,如果只喝一口,應該沒問題吧…。
不料,羽已經拿起酒瓶灌了一大口酒給我,辛辣的感覺燃燒着我的喉嚨,我剛想站起身來,只覺天旋地轉,便陷入了混沌……
醒來時,曙光熹微,窗外已經呈現出一片天青色。我突然猛地坐了起來,發現自己還在羽的家裡。
羽早已醒了,她剛想說什麼,我已經心急如焚地跳了起來,焦急地對羽說:“夕,夕還在家裡等着我,我還要為她帶蛋糕……”
羽是個熱情有及其精明的女孩,我還沒說完,羽便給我披上了外套,順便打包了一塊蛋糕:“我送你回家。”
厚重的外套包裹着我,蛋糕香甜的味道使我眼眶一熱,低低地說了一聲:“謝謝……”
然而,走進家門,我手裡的蛋糕,悄然滑落在地。
我看到的不是夕熟睡的臉龐,也不是夕的眼淚,而是……一片觸目驚心的腥紅與狼籍一片!
我和羽都獃滯在門口。
看錯了。
沒錯!一定是看錯了,一定是幻覺!躺在那裡的不可能是夕,不可能!
我輕輕地走近躺在地上的身影,我撫開遮住她臉龐的長發,期盼看到的是一張陌生的女孩的臉。
可是,我絕望了。
因為那半睜着無神的雙眼,滿是鮮血的臉,赫然就是夕!
夕的太陽穴深深地凹陷了進去,身邊紅木的桌角還殘餘着點點鮮紅,宛若凄美的梅。
我用顫抖着的雙手撫摸着夕,帶着有些病態的笑:“呵呵……夕,你是在開玩笑吧……你是在氣姐姐一晚不回來……對吧。”
羽的眼角不禁落下了眼淚,她抽泣着敘述了一個殘忍的事實:“你別這樣……夕她,已經死了……”
“不可能,不可能!!”我目眥欲裂,“我走的時候,夕還在對我笑,還在對我笑啊……”
我歇斯底里的嘶喊着,眼淚劃過臉龐,一滴一滴,落在夕失去焦距的眼中。
“都是你!都是你!”我漸漸失去理智,狠狠地推開了要扶住我的羽,我指着失措的羽,“你害死了夕!我恨你!”
羽帶着眼淚,慘淡地笑着:“我是真心想要和你成為朋友啊……”
隨即,羽跌跌撞撞地走出了我家的門。
我滾燙的淚水逐漸流幹了,我無助地摟着夕冰涼的身體,屋裡血腥味揮之不去,斑斑血跡似乎在訴說著夕走時的悲涼。
那塊沾染了血跡的玉?輕輕從夕手中滑離,我拾起它,輕撫着它的紋路。
夕,你這個笨蛋……
為什麼到死,你也放不下它……
當我在報紙上看到,那小小的一角,不足三行字的報道時,突然覺得一切都變成了空幻。
“羽,16歲,回家途中不慎落水,死亡。”
我的心彷彿生生被挖去了,只剩下深不見底的深淵。
曾經與羽相交斷髮,於那名為生活的鏡中;曾經與夕攜手走過,於那逆風的的航道上。
現在,還剩下什麼?
我站在屋頂上,夜風吹亂了我的發,我手裡緊緊攥着血跡斑駁的玉?,抬首,不知何時淚已拆兩行。
夜空中,我擁抱着殘月的光,和昔日的母親一樣,提前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好吧我承認,我真的是個軟弱的人。
失重的感覺其實很奇妙,空氣拍擊在臉上,你甚至在半空中就失去了知覺。
淚光如?,在落地的剎那支離破碎。
(PS:兩年前的東西了,現在翻出來回首以前的文筆,有種微妙的感覺。話說這是初一那會我們老師讓我們選一個文物寫一篇作文,結果我選了玉?,就產出來了這麼個東西……)
上海市實驗學校東校初一:張紫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