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改黑暗風走平淡流了……果然是最近看了PY君的《薄暮》的原因啊……此文很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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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時間是早晨七點,天色卻昏暗一片,雲層積壓翻滾,偶爾能在雲層相交的細縫間看見有隱約的閃電劃過。
自入夏以來多日的悶熱天氣蓄勢已久,終於在今日爆發,化為傾盆大雨,席捲了這座南方的城市。
我自夢中緩緩醒來,昏暗的天色總使人昏昏欲睡。
我獨自一人生活,經營着一家書店,在這座南方的城市,僅夠溫飽。
而今天,我看了看窗外還未有緩和之勢的暴雨,決定晚些時候再開店。
在洗漱完畢準備進行早餐的時候,電話鈴聲在空蕩的房間中響起。
我沒有感到驚訝,算算時間,也該到了。她走過去接電話,從中傳出熟悉的聲音。
“小妍,哥這麼早打來,吵醒你了吧。”
“嗯,沒事,我已經醒了。”
“那天馬上就要到了……時間還真快,一晃眼,就是十年了啊……”
我在對方看不見的這裡點頭,記憶中的老人一生飽受磨難,但還精神健朗,沒想到,卻突然逝世,如此措手不及。
“這次,你回來吧。”
我沉默,沒有馬上答話,而是目光幽深,看着遠方。
此時,雨勢已漸漸變小,淅淅瀝瀝的細小雨絲打在街上。窗外已經可以見到打着傘在街道上匆忙奔波的上班族了。
“嗯。”我回答,聲音輕輕的,像是鼻音哼出,聽不出喜怒,卻悠遠的帶有一種回憶的韻味。
02。
故事的主角是一位名叫青娥的女子。
雖然是青樓女子一般輕浮的名字,人確實生在大戶人家的閨秀,知書達理,長的也俊俏。
就像所有俗套的民間流傳的愛情故事一樣,大戶人家的小姐愛上了貧窮但俊朗的小伙,卻遭到了雙方父母的反對。
於是,兩人決定私奔。
在一個漆黑的夜晚,小伙偷偷帶着姑娘和盤纏離開了這座小城,逃離了父母的束縛,遠走高飛,去實現山盟海誓。
兩人在不同的城鎮見來回,顛頗流離,在盤纏將要用盡之際,終於在一個小鎮安定下來。小鎮的名字叫作溪林,依山依水,名字也是由此而來。
青娥當了隨身帶的首飾,在鎮上買了套房屋,稍稍裝飾一番便住了進去。
男人和鎮上的獵戶一起去山上打獵,青娥則在家綉布絹枕套賣錢。
這時,他們膝下已育有一女,在不久之後,他們的兒子也會誕生在這個世界。
即使生了兩個孩子,但青娥仍是如此美麗,反而增添了幾分成熟的風韻。
一家四口,生活雖然緊迫了一點,但也其樂融融,羨煞周圍的人。
變故就發生在那一年。兩個孩子中,姐姐是六歲,弟弟是二歲。
她還記得,那年的秋天,是大豐收,每家的臉上都洋溢着喜悅的神色。風吹得人很舒服,金黃色的稻田也隨風搖擺,遠遠看去,彷彿是金色的海洋。
但就在這一年,青娥的男人死了。
他和獵戶上山打獵時,被發怒的野豬用角頂了一下,肚子破開了個大洞。雖然獵戶把受傷的他背回鎮里,但由於沒能幾時治療,就這樣扔下兩個孩子和妻子離去了。
鎮上的長舌婦人飯後閑着沒事,便說起了東家長李家短,時間久了,也傳出了是青娥剋死了她丈夫的命這樣的留言,說她是個妖精,出來害人的。
鎮上人待她家越來越厭惡,孩子同齡的玩伴也嫌棄孩子。兩個孩子也因此變故而更加懂事,體貼母親。她不由心酸,為了孩子,她要忍下去,要咬牙堅持住,即使苦了自己,也不能苦了孩子!
家裡的頂樑柱沒了,養家糊口的膽子,就落在了她身上。她想盡辦法賺錢,常年累月的辛苦使她比同齡人更加蒼老,只是三十齣頭的年齡,卻像是四五十歲的人,早已看不出當年嬌俏佳人的模樣。
即使是如此辛苦整天勞累,她們一家仍是過着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
在這樣的環境下過了兩年,青娥辛苦拉扯着兩個孩子長大。
此時,恰逢戰亂,日本人侵略中國,四處戰火紛飛,只有這偏遠靠山的小鎮還未被波及。
在那個時代,人人自危,沒有人再會照顧青娥一個人持家,過來偶爾幫忙了。
青娥和兩個孩子就這樣度過了這段不安慌亂的時間,與往昔並無大不同,只是更加艱辛,生活充斥着不安而已。
八年的時間過去了,姐姐長成了一個漂亮的姑娘,弟弟則變成了一個身體羸弱的孩子,許是小時候的身體沒養好。
戰亂的年代過去了,所有人都慶祝着這個偌大的喜訊。
但沒過多久,一場浩大的災難降臨了。
小鎮和附近的城鎮都面臨了連年乾旱的問題,土地乾裂,好幾年的耕種都沒有收穫,就連水,也不夠用,成了人人爭搶的情況。
她們吃不上米,只能去挖樹皮、掘野菜,和着水拌了吃。
漸漸地,連樹皮、野菜都快被挖完了,就在這時,身體羸弱的弟弟受不了如此的生活,去世了。
戰爭也沒能將兩個孩子的生命從她的身邊拉走,在戰爭過後,死神卻降臨了,帶走了一個年輕的生命。
一夜之間,青娥仿若蒼老了十歲,雖然面色堅毅,但心裡的苦和痛還有血淚,只有她現在唯一的孩子知曉。
她們,兩個女子,終是在這亂世中、這災難中活下來了。
姐姐,請允許我仍然這麼稱呼她,她已經到了二十歲了,模樣頗有青娥當年的風采。
正所謂“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小姑娘也到了思春的年紀,芳心?給了一位城裡人家的小伙。兩人在一次偶然相識后,互相來往了幾回,倒也兩情相悅。
可這段戀情卻遭到了青娥的反對,她怕,怕女兒到了對方家裡,會被嫌棄是鄉下出生。
兩方自恃不下,姐姐心一急,竟離家出走,說再也不會回來。
姐姐生這股氣之時,和男方的家長見了面,兩口子結婚,在城裡住下了。
其實她也是明理的人,只是拉不下臉,再加上愧疚的心理使她不敢回去見母親,一隔便是十年。
在十年期間,青娥年輕時候的勞累積壓終於爆發,生了一場大病,把身子給壓垮了。
鎮里只有一家醫療所,治不了大病,所有人都勸青娥去城裡治病。多年前的事,在破除迷信的政策下,也忘了。
但她終是不肯,她說:“要是孩子在我去治病的時候回來了,看不着我回去了,怎麼辦?我這病自己也知道,沒什麼大不了的,就讓我待在這兒吧。”
眾人見她執意不肯,也沒有辦法,只好把醫生連帶醫療的設備都請來了,這才治好了她的病。
青娥終是盼來了。
女兒離家的十年後,帶着丈夫和兩個孩子回來了,也是一男一女。那兩個孩子就是我和我哥。女婿邀請丈母娘一起回城裡住。
一家團聚,故事到這裡也該停了,但命運總是多變的。
青娥拒絕了,原因是她不想打擾女兒女婿。家裡突然多出了個老婆子,沒多少人喜歡的。
她一生的願望,只是女兒能幸福就好了,自己再怎麼受苦受累也沒關係。
而且在這鎮里生活,也挺好的。
青娥的固執,也是早就見識過的。
兩人攜着孩子只能無奈而歸,加上路途遙遠,女兒一家便逢過年來一趟。
雖是改革開放了,但那福利還沒有延伸到溪林鎮這個偏僻的地方,那裡也能算是鄉下了。
直到九幾年的時候,鎮上才通了電,有了電視。
而就在這個時候,青娥去世了。
沒有人清楚明白她的死因,但鎮上的人都說,是她辛苦了一生,玉皇大帝看了不忍心,把她召去天上享福去了。
青娥的女兒女婿,還有兩個孫輩的孩子,都沒有太過傷心,他們知道,青娥已經老了,人老,終有一死。她是去享福了。
03。
乘往北的列車一日,我從南方的大城市回到了養育了我的母親、我外婆一生歸宿的溪林鎮。
我和哥還有同樣趕來的母親來到了埋葬外婆的地方。
那時,鎮上還流行土葬,小小的土墩,在上面豎著一面石牌,寫着我外婆的名字。
晚風吹拂着,仿若溫暖的大手輕撫我的臉龐。外婆的墓前已長出了不高的野草,隨風擺動着遮住了石碑的下部分。
那個叫做青娥的女子、我的外婆,在時間和災難的磨練下,經歷了波折的命運。從一個美麗的大家閨秀,變成了滿臉褶皺的老婆婆。未經歷的人,是不會明白其中的艱辛。
她波瀾的一生,已成為了曩昔中的記憶,在將來,除了我們,再也無人知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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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是想,通過寫這麼一篇文章,這個叫做青娥的女子的一生,來表達些什麼的吧。
比如說,歲月能使一個人變得完全不一樣。再比如說,美好的故事後的現實生活。
可能還有一些,青娥的固執與其心底的希望,人互相之間的溫情。還有,生命的脆弱。
只是到最後我自己也不能清清楚楚的明白自己想表達什麼,只是將腦中的故事,寫出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