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你,我蓄長了一生的柔絲,縷縷滿載着我日升暮落的深情。你看,柔媚的晨風拂拭發梢,發便和風輕擺,風迅捷的在發間過往,猶你細語輕言,悄無聲息的對我訴說,耳際掠過了曾經的山誓和海盟的情愫。我冰潔的十指纖纖,滴滴繁衍日月垂落的憐愛,萬縷的柔絲在指間纏繞,是在等待春暖花開的時節,你用暖暖的梳,理起我虔誠的發,盤起花開的髻,你會細緻的收藏散於發間的溫香與匯聚在發間的點滴的歡聚,此時,總會暖了你的眸,濃了我的發。 我輕巧的依着你寬厚的胸襟,遠行的足跡印迭着我們漫步在阡陌上崎嶇的景觀。渾然的夕暮圍攏着我們伸長的影子,金色的啼鳴在枝枝葉葉上搖曳,那流失在枝葉上淡薄的痕迹似是從你唇際滑過,我仔細的搜索斑駁的傷痕,只是一瞬就忽而不見了。惶惑的眼眸望穿了群山,撩斷了雲裳,往昔層疊在阡陌上的足跡呢?留存在枝葉間的唇痕呢?皆被無情的流水棄置荒漠了嗎?我欲於何處尋覓你的一線蹤影。是天宇樓閣,還是梨花深處的庭院內,悠然的蕭風吹過我的鬢髮飄飄,無言又襲重樓。 是那一家古舊的屋檐至今棲居了舊日的燕子,牽起我們孩提時定格的畫面無數,渺渺的在額際閃現,幻化成村莊的那棵梨花樹,飄然而至,我伸向蒼穹的掌中有我們相嬉的歡顏,有追逐的倩影,有晚暮染醉了我們相偎的形影,羞紅了鶯啼,驚醒了鷗鷺。你可曾記得,梨花樹下埋藏了我們天荒地老的約定,我嬌麗的容顏綻開在素潔的梨花瓣,那一夜瘋長的花瓣嫣紅了我們的情懷。而今,仍是那一棵梨花樹,卻是人花兩遙遙,獨行的我凄淚橫流,你可知否? 遠了千山的水更近了我們的距離,這條承載着聚也依依,離也泣泣的路,滿是歲月刻劃的傷痕,滄桑倦縮着翅膀低飛過路沿,帶動了凝滯的塵粒。那朝陽投落的餘輝淺淺的映襯着我們成長的過程,如今,長發颯颯,婷婷的身恣已是花般年華了,流逝的斜陽中依然尋味牽手求學的童音。最初的相逢與最終的別離皆在掌中演繹,一圈圈的濕潤了掌中的紋路,烙在扉頁中的字裡行間儘是詞韻。 此一時,你緊握着我冰漠的玉指,泛起的溫馨溶合了握緊的雙手。我低垂眼帘,無法掩映的記憶從簾內瀉出,恍若潺潺的溪水流淌成清澗,從那百花的瀑中飛濺,那是對你思念的淚花凝固而成,濺起的花束是你為我編織的花環,你說,結一束花環於我,生生世世纏結着我的魂魄。 春花又暖江南岸,柳絮催紅了梨花,燕語伴隨着小路有我長相守望的影,於今,我攜着梨花的醇香姍姍而來,踏着茫茫幽徑上嵌滿的約定來臨了,殘紅飛花吟唱着古墓的悲歌,我的心起伏跌宕。守望的村口獨佇,卻是不見了相約時你的約定,惟有嗚咽的海潮在洶湧,在吶喊,在回憶。我等待的發就空曠曠的張揚,讓我哽咽的咽喉澀澀的迷漫着落花。 你是倚着歸去的帆楫離開了嗎?那裡才是你停泊的岸,為何我佇立在等待的門檻旁邊未曾看到你的輕舟劃過,為何孤獨的梨花畔有一個至深的約定遺留,那寂寥的淚珠還在閃動着你的難捨。荒蕪的野嶺上葬起了一座墳塋,我不忍將碎裂的心緒迴轉,我聽到了你的聲音踏破耳輪,進入冥冥的魂靈,與我在肆虐的寒風中相聚。萋萋的野草漫長了墳塋。你用春宵的靜夜期待我的梨瓣浸透你憂心的愁腸嗎?我無處化蝶,無羽翼飛翔,怎可陪你漂泊天涯?共渡寂寂的黑幕,今夜的闌珊處,你的魂魄又欲往何處流浪? 晨光掀起了我泣不成聲的哀喚,你魂歸天國的亡靈可曾知曉?那個與我夜夜讀書的人,與我梳起長發的人,怎可余留我踽踽獨行在紅塵。淚珠枯竭了,花瓣凋零了,梧桐的詩頁紛亂了,隨着吟語的清雨匆匆離去了,愁緒漲滿了弓弦。好想,好想在此時,為你和奏一曲斷腸韻,然而,我的音律與你一起墜入了墳冢,洇濕在相隔的海天外。 我的詞綴在清明時節的別雨樓,眼眸望盡了你迢迢的窗欞,不熄的燈盞是你與我盟誓的終點嗎?我顫慄的指尖拈着梨花的馨香,摩挲你瘦骨的形態,聆聽你傾訴的衷腸,重溫攬月的豪情。傷逝的風繁瑣的越來穿去奔波忙碌,晚歸的風兒呵!你可告知我,與我相守、相約、相緣的人可去了何方?那獨楚的荒冢怎不讓人痛斷心腸。 花飛落,魂難聚,回眸相首,惟有淚漣漣,而今,君去無歸處,乍一個“情”字奈何伊人憔悴殞。我又唱起凄絕的離曲,揮散滿天舞動的花瓣,點點盈落在你的墳塋,潔白的梨花瓣帶上我悲苦的淚花,為你鋪就孤嶺的梨花徑。那晚暮,殘紅是我為你賦寫的詩行,遙掛在你的碑文前,時時牽涉你的愁眉。你孤寂的行路上,有春泥喚醒了離家的人,有縈繞的梨花熏染了詞曲,點燃你行路的幽燈,為你指引回歸的航標。 我把零散的梨花埋入你的墳旁,把一世柔絲的發系在你的碑前,等待來世你的清笛吹響,我們再續前緣,再結情種,那時那刻,你可銘記,不要,千萬不要再將我丟失在紅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