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撫琴,一襲素裳,一位歌者。
塵寰之間,人皆驚嘆,竟有如此奇女子。
歌者之身,日日置於凡世,卻不為塵囂所動。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她的存在,確是一道奇景。
日日歌於閣樓之上,輕啟紅唇,微舉纖纖細手,撥動琴弦,譜出曼妙舞曲。行人無不為她的天籟之聲駐足傾聽。
然而,倚窗寄傲是她的骨氣,每每端坐窗前,她總是冷眼看着這一切。她秀逸的眉宇之間,總帶着一絲淡淡的哀愁。那束讓人憐惜的目光,總是越過眼前的一切,凝望着遠方,似乎看破塵世,想追尋另一個她所嚮往的世界。
她的超然世外給人可望而不可及的感覺。大凡是百姓,都只是遠遠地看着她,有如崇敬着一位不食人煙火的仙子。
一個清晨,薄霧裊裊。她懷抱着琴,坐在窗前輕撫着琴弦。霧氣沾濕了它,手撫過的地方只是一片潮濕。
眼前的世界虛無縹渺,她低下頭凝視着手中的琴。
也許這張琴在別人眼裡,只是一個奏樂的工具,但是對於她而言,卻有着非同尋常的用途。
它是一個武器,一個看似溫柔,其實暗藏殺機的武器。正如她一樣。
十年前,當她還只是個懵懂的小女孩的時候,就跟着一位高師習武。
當她第一次觸摸到冰冷的刀身時,她忽然感到一陣心悸。於是,她開始拒絕置身在一片刀光劍影之中。於是,她有了一樣最纖柔的武器。這個武器日日陪伴在她的身邊。直到她淪為一名歌者,它才發揮了它真正的作用——奏樂。
十年習武,她已練就了一身精湛的武藝。可是,她從來沒有將自己的本領顯露出來。她一直想着還未到時機。
儘管她的冷凝和淡然,讓人可遠觀而不可褻玩,可是她的心仍然在繁華三千中,漸漸倦了,冷卻了。她已不再輾轉徙倚人間,她想逃離這個世界。這個念頭在她的心中,已經燃成了一把火。儘管她看起來是那麼的冷靜。
一日,喧囂如往。可是驀得,她的閣樓嘈雜聲四起。
此時,她正在行雲流水般地彈琴,她纖柔的雙手在弦上翻飛如蝶。
瞬間,琴弦“嘣”的一聲斷了。她凝望着斷了的弦,安之若素。她輕啟朱唇:來了,我也該走了。
來者不善。一介紈?子弟,竟然眼饞於她的美貌,上樓挑逗。
她抱起琴,目不斜視,轉身欲走,卻被攔住。她輕皺眉頭,因為她厭惡那人的油嘴滑舌,她不屑於和他搭話,哪怕是讓他讓開。
她拔下那根斷弦,不費吹灰之力。柔順的琴弦在一瞬間散發著血紅的殺氣,它順應着她的思想,如離弦的箭般脫離了她的手,直直地刺向了那個人,猶如一把銳利的劍。
圍觀者皆驚叫着逃開。他們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這樣一個在他們眼裡弱不禁風的女子,竟然可以在殺人時毫不猶豫、毫不畏懼!
她抱着琴,慢慢走下了閣樓,走出了令她厭惡的地方。
她來到了森林中,最後一次為她自己奏曲。
她的輪廓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優美,她的手法從沒有像現在這樣熟練,她的琴聲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動聽。
一瞬間,落英繽紛。她倒在了琴聲當中,她的周圍粉蝶紛飛。
她看着手中的琴,莞爾一笑,輕輕唱道:
自古紅顏多薄命
江湖恩怨何時清
我心已然猶此弦
一笑而去塵囂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