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下,偽的東西多如牛毛。校園裡自稱是熱血青年的人也搖旗吶喊,口口聲聲揭批這“偽”那“偽”,唯獨不見來個揭批“偽個性”。此實為一大憾事,作為一名青年,每見校園裡各色標語儀式,我就不自覺地窺到自己心靈深處的猥瑣和齷齪。若將我們那點可憐的“個性”公佈於光天化日之下,我們還有什麼資格去揭批他人?
編輯部每日收到大量的稿件,但往往是乘興而讀,敗興而收。原因很簡單,他們看周圍的一切什麼都不順眼,唯獨覺得自己是超人,彷彿地球是繞着他轉一樣。舉一例。一日,一作者來見。我說你的稿子似乎有點太偏激(我還嘴上留情,沒有說“有點病態”)。她問為何。我說個性其實是一個很可怕的東西,她便傾囊而出:我在我的床頭拉上帘子有什麼錯——我有我的空間呀!宿舍的衛生關我屁事,人嘛,自己舒適足已!我就喜歡凌晨一點鐘打電話,怎麼樣!上課嘛,我就愛在下面說悄悄話,我是大-學-生(她的語調好長)!開會的時候我就愛發號施令,我是學生幹部……我說請打住,又問其曰你覺得這世上就沒有你值得珍愛的東西,比如親情什麼的。沒想到她竟哈哈大笑起來,曰你太老土了,你以為親情就是值得珍愛的東西?我無奈,只得低頭不語。沒多久,此君的BP機響了,她一看便眉飛色舞,“今天就聊到這兒,我還有飯局!”我不禁心生羨慕,“飯局”想必一定是生猛海鮮之類了。但後來才知曉,那天中午,此君與男友只不過是吃了一個夾饃而已。
君不聞時下常有一些流行的抱怨:“我們受儒家思想毒害太深矣!”“這人真沒個性。”殊不知,你對真正的儒家哲學到底知曉多少。我也一直以為中國是一個受孔夫子“克已復禮”哲學影響頗深的國度,中國人在骨子裡有一種謙遜和大度的精神,披一張“偽個性”的皮只是資本家才幹的事。我現在才發現這是完全錯誤的,現在我們恰恰是走上了另一個極端,在沒有參悟孔孟哲學,只憑政治風波中少數人對其的鼓吹和貶低的情況下,隨波逐流,所謂的“批孔”或“吹孔”,只不過是給自己的某些齷齪行為找一點籍口罷了。我建議這些自認有個性的人不妨仔細讀一讀《論語》——在你謊稱有飯局之前。
抱怨不是個性,玩世不恭不是個性,留一頭長發、吊一個大耳環更不是個性,只能說那是披在臭皮囊上的死魚皮。不倫不類,讓人作嘔。梵高為了證明自己的價值削去了一隻耳朵,尼采篤信自己的超人哲學直至迷狂,那是真正的個性,我們能辦到嗎?不能!既然我們都是普普通通的人,就無需偽裝自己,因為一旦披上“偽個性”這張皮,我們就會活得很累很累。
行文至此,我被隨身聽里發出的刺耳的重音樂鬧醒,細細想想這難道不也是在玩個性?每次不也是給自己的耳鼓膜強加噪音?於是,索性把磁帶扔到垃圾桶里,我終於如釋重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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