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帶來了美味的雪糕,也帶來了炎熱的太陽,我拿着一塊雪糕,騎着自行車去遊覽故鄉,車駛在滾燙的柏油馬路上,手中的雪糕,也在烈日的暴晒下漸漸溶化了。
“到了”!我高興地叫道。
……但這裡已經不是原來的故鄉了—一片片田野變小區,自家門前蓋新房,我一步一步往前走,突然被一個硬物拌倒了,拾起一看,是一塊煤,我摸了摸摔疼的腰,抬手就把煤扔出老遠,但是扔出去后,又後悔了,對於現在的“故鄉”,我只有這塊煤的紀念。我閉上眼睛,想起了太公,想起了煤,想起了當年風雨不摧的煤窯。
缺少柴
當年我的故鄉是一個貧窮的故鄉,油少,鹽少,糧食少,一個普通人家一個月才只有一小盅油,燒一次菜,只用幾滴油,一次奶奶去人家炒菜,因不留神,竟把一盅油都倒進了鍋里,結果被那人家罵了個狗血噴頭。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當年的貧窮了。當年我們那裡還流傳着一句話:“大妖精,肚子餓着亮晶晶”。
另外,做飯總要燒柴吧,我們那裡偏偏缺少柴,樹又不是很多,而煤卻貴的要命,村裡人幾乎買不起,沒辦法,飯總是要吃的,我們村裡人只好砍薛家山門前極少的樹,看着樹的減少,乘涼喝茶的寶地消失了,人們總有一些不舍和後悔。
“砰砰砰”,傳來一陣陣斧頭砍東西的聲音,哎,爺爺又在砍樹了,太公聞聲而出,連忙勸阻,爺爺嘆了口氣說:“爹呀,你就算不要吃飯,家裡人都要吃飯的啊,我這不也是沒有辦法嘛,你看,鄰居美德家都在砍呢,說著又揮動斧頭砍了起來,太公只好一個人回了堂屋,獨自嘆氣……
山裡有無數的煤
本來夏天都可以乘乘涼,如今,為了吃飯,連自家門前的樹都要砍,太公想買一點煤,暫緩一下,第二天,太公去村口買了一箱煤球,他高興地搬了回來,可這錢就等於五天的買米錢,沒辦法,奶奶和爺爺只好往菜里澆開水,吃起了泡飯,太公看了,嘆着氣,拿出了一筐家裡雞生的蛋,準備去城裡,換一點錢。
天明之後,太公和爺爺出發去城裡賣蛋,路上一個婦人說:“老人家,你要是能鑿開運城山裡那塊石壁的話,就不用辛苦賣蛋嘍”,太公奇怪地問道:“為何?”那婦人說:“山裡面有無數的煤,你若能鑿開,把煤賣給別人,豈不是不用這麼起早貪黑了。”
浩浩蕩蕩地前進
太公聽了,眼睛一亮,連忙問清了地址,並快步跑了回家,連那筐雞蛋都不管了,到家之後,立即找來了村裡幾十個男青年,動員起大家,告訴他們免費煤挖,並叫大家不用砍樹了,太公又搬出上次買的剩煤當燃料,做了幾十個饅頭,派給大家,說:“為了解決現在缺柴問題,我們一定要把煤挖出來,你們一定要幫我,其實就是幫自己。”
爺爺和太公帶上工具,拉上家裡唯一的板車,帶着一支挖煤隊伍向目的地浩浩蕩蕩的前進,一直走到了山西運城,沿着運城的路一直往前進,糟了,路忘記了,太公又是回憶,又是打聽,折騰了大半天,才到了運城的大山下,山下有幾個拿着鋤頭鏟子發獃的人,看到我們這麼多人,嘆着氣說:“我是不行了,但你們也不一定行,放棄吧!”
依然不放棄
太公聽了,眼睛一瞪,外套一脫,拿起鋤頭喊了一聲:“看我的,咳咳……”大夥看了太公的樣子,也紛紛抄起了鏟子,大鎚,往石壁鑿,但石壁卻紋絲不動,大夥都累的不行了,而太公卻還在鑿,雖全身上下都被汗水寢濕,但是依然不放棄……
晚上,蟋蟀鳴叫,樹葉沙沙作響,草叢裡時不時閃出一隻野貓,而大夥都累着趴在地上睡覺了,根本就沒有顧到這些風吹草動,而太公卻睡不着,雖然他比誰都累,但是,他甘心,雖然大自然的力量非常強大的,但是太公卻堅信,人定勝天!
他在大夥熟睡時,爬了起來,找了工具中一把大鎚,像瘋子一樣的鑿山,他漲紅了臉,豆大的汗珠在臉上落了下來,我想,此時,他一定非常累,恨不得有一碗面吃,有一張床睡,有一杯茶喝,慢慢休息,慢慢坐喝,但是他不能停,他知道,煤不僅為自己用,更是為了全村人民。
裂開了一條縫
天亮時,他已經倒在了地上,而大夥卻全然不知,還在呼呼大睡,他醒來時,還沒人起來。他看着山,驚奇的發現昨天在大鎚的鑿擊下,裂開了一條縫,希望之火此點燃了!
大家醒來之後,個個都腰酸背痛,“昨天忙了大半天,睡了一覺之後,頭昏腦脹,再這樣下去,遲早會累死的,我們回去吧。”一個人說。大夥聽了,拿了工具準備回家時,撞到了累得跌跌撞撞跑來的太公,一下子撞了一個跟斗,昨晚的疲勞和剛才的撞擊,讓太公半天都爬不起來,額頭上燙的冒煙,許是發燒了,大夥把太公扶了起來,背到板車上躺了下來,準備回故鄉。
太公艱難地爬起來,說:“聽我說,不要回去,昨天我是鑿了一夜山,才倒下的,不過沒有白鑿,上面裂了一條長縫,再努力一把,就可以鑿開取煤了,如果現在放棄的話,豈不是半途而廢,我們家鄉的樹本來就少,現在放棄,到樹砍光了,你們怎麼辦?沒了樹,發大水又怎麼辦?這不是絕自己的路嗎?”
繼續開工
聽了這番話,大夥看了看太公,蒼老的面容,雪白的長須,堅定不移的眼神,想:既然連一個老人家都不放棄,那我們這些青年放棄,豈不是白活了嗎?又想了想家鄉的狀況,二話不說,馬上拿起工具,繼續開工,在裂縫上又是撬,又是鑿,一個又一個在石壁間來回穿梭,石頭慢慢地掉了下來,人們的希望就更大了。
早上的天空忽然暗了下來,一場大雨隨即傾瀉下來,落在了地上,有了雨水,手捏着鑿子打滑,鎚子一直偏砸到手上,鑽心搬的疼痛讓人臉都扭曲了,但是大夥沒有放棄,想着太公慈祥的面容,想着太公動員挖煤的意義,想着太公的話,“難道真的要絕自己的路嗎?”大家依然舉起鐵鎚,拚命地鑿了上去,挖不出煤,大家誰也不肯走。
鑿着鑿着,石塊一塊一塊掉了下來,當這些消息傳到太公的耳朵里,他總是摟着鬍鬚微微一笑,準備休息的時候,突然想到自己早飯都沒有吃,馬上掏出乾糧,風捲殘雲般地吃了起來,乾糧都被雨淋濕了,但是吃比不吃強,不吃就沒有力氣幹活,沒辦法,大家相互一視,又繼續吃了起來,一干就是幾十天……
雖然太公身邊沒有一個人照顧他,喝杯水都艱難,但是太公仍然高興,他知道,為了周涇村,為了村民,更為了錢家,他們要繼續挖山,直到挖出煤為止,又怎麼能有絲毫抱怨呢。
找到了
“找到了!”
一個清脆的叫聲,樂的太公從板車上滾了下來,爺爺正好過來通知,看見太公倒在地上,急忙奔了過去,喊道:“爹,你沒事吧。我們找到煤了,但無法運回去。”怎麼回事,太公本來病怏怏的,當聽到運不回去時,又精神起來,問個不停,爺爺不急不慢地說:“煤挖到了,但都是雞蛋狀的小球,還有的都和石頭一樣堅硬,都粘在了一起,那裡面少說也有幾萬噸,怎麼運?”太公想了想,說:“砸開它”爺爺覺得太累了,本來不想答應,但看着太公堅定不移的話語,只好勉強的答應了。
煤塊像黑寶石一樣被運回了家
爺爺問運城的人借了個蛇皮袋子,一邊砸煤塊,一遍裝煤塊,一邊叫人把太公背回了家,煤塊像黑寶石一樣被運回了家,太公聽到這些消息后,一天比一天高興,病情也一天一天好轉,太公問太婆情況如何,太婆說:“現在煤才運回一點兒,大多還在煤礦里,但家裡都放滿了煤,快沒有地方放了,”太公聽了,陷入了沉思,一會兒他又讓太婆通知爺爺,把煤放在水泥場上用塑抖紙蓋好,太婆點了點頭,並說:“長生啊,你現在還躺在床上安心養病吧,別的就不要想了。”
立即造煤窯
夏天的天氣一天比一天熱,有的人病了,回家休息,有的人,還在運煤,但是事實已經讓太公頭疼了,爺爺道:“場上放滿了煤,沒有地方放了。”太公爬了起來,大衣一披,指着爺爺說:“立即造煤窯,石料用運城山上鑿擊下的石塊,我也要去幫助造窯,”說著拿了杯茶就走了出去,太婆自然不讓,太公的病還沒有完全好呢,但太公卻裝出精神矍鑠的樣子,大步流星走了出去,太婆嘆道:“唉,這個錢長生,這樣下去非倒下不可。”爺爺勸道:“媽,別擔心,咱爹已經在運城練得很結實了,咱們窮人哪能隨便倒下嘛。”
雨非常的大
爺爺又去了一趟運城,去幫忙運煤,回來時看見太公在拌水泥,慮黃沙,還時不時端起茶杯抿一口,太公看準了後山是建窯的一塊好地方,大夥幹得熱火朝天,太公拌水泥,拌的大汗淋漓,毒花花的太陽照的人抬不起頭,就連石頭都反光,突然,烏雲一飄,天暗了一陣,“太好了”大夥喊了一聲,但又愁眉苦臉地嘆道“完了,”剛壘好的一小半石層要衝垮了。
雨終於還是降了下來,如江河湖海的水全都瀉下來一樣,下在大夥沾滿汗水的身上,每個人都像煙囪一樣,身上冒着白煙,一陣陣地上發出的熱氣使得人都透不過氣來,但大夥沒有放棄,沒有讓半層的煤窯倒塌,個個撲在煤窯上擋住雨水,根本沒有顧忌到水泥弄髒自己白凈衣衫,而太公,不知是從哪裡找來了張塑料紙,罩在上面,大家趴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雨非常的大,就像有人在天上用臉盆潑水。雷聲轟響,連一旁的樹都被劈斷了,但大夥還是不離開,像這樣堅定不移的精神,我想就算天塌下來,那些人都不會離開的,雨停了,天稍微亮了一點,一股霧氣涌了出來,大家經過了雨水的洗禮,都瑟瑟發抖,有人都發高燒了,太公見了,心疼的說:“要是大夥干不動了,可以回家,我再另想辦法,”
有人問:“那您呢”太公搖了搖頭,搬着石頭,繼續壘了起來,在場的人無一離開,有人說,七十歲的老人都不放棄,我們這些青年又怎麼可以放棄呢,石頭壘好了,又往前延長,薄薄的煤窯容易塌,又抹上了水泥,水泥抹好了,又說不好看,又往上壘土,並把一些花草種子灑了上去,這一切都是太公一人改造,沒有叫一人幫忙。
一百零五天
煤窯一建好,大家並沒有停歇,可以容納上千噸煤的煤窯,怎麼會沒有煤呢,大家又忙了起來,為了減輕太公和大夥的擔子,村上的老一輩不約而同地去幫忙,甚至不顧家人的溫飽而獨自去運城,經過了很長的一段時間的忙碌,煤窯建好了,大夥都站在煤窯旁,看着這座煤窯,多麼好的傑作啊,村長高雪亮為了這一次大家的功勛,特地為那幾十個男子和太公頒了獎,太公胸帶大紅花,手托榮譽獎狀,顯得非常風光,從挖煤到建窯,用了一百零五天,三個多月啊!
那砸不斷的骨頭
太公高興的流下了淚水,忽然噴出了一口鮮血,倒地不起,大家慌了,忙上去叫道:“老錢,老錢,你怎麼了。”一邊又把他抬進了屋堂的藤椅上,太公稍稍睜開眼睛,對大家說:“我此生最大的貢獻就是造了這個煤窯,這是我最大的一個樂事,壽根,你可以碌碌無為,但你不可以不作為,能幫忙就幫,一定要為人民造福,一心為人,要像爹一樣。”說著,腿一蹬,頭一歪,永遠地走了。
太公死了,煤窯成了他唯一可以紀念的東西了,他死了之後,腳骨都放不進骨灰盒,連砸都砸不斷,只好把他埋在土裡,那骨灰盒裡的灰是太公的衣物燒的,那砸不斷的骨頭,表現了太公剛毅不屈,風雨不摧的精神,太公肯定會想,我死了也不會彎曲。
太公逝世了,我剛剛5歲,有意無意地去弄他的照片,可我當時不知道他是一個了不起的人,全村的榜樣,現在去問問村裡的老一輩,哪個不敬佩他?
爺爺當年還記得太公的話,每當經過路邊,都會撿掉地上的垃圾,看見別人有麻煩也會熱心地去幫助他,在一天,他在大型汽塊廠,看到吊機上的大型汽塊掉了下來,他為了救幾個年輕人,還被壓斷了兩個腳趾頭呢,他繼承了太公的精神,那風雨不摧的傳奇精神。
煤窯融入了太公的靈魂
一次我們村遭受了很大的雷擊,大樹劈到了不少,連薛家山都破了一個大口子。碎石滾滾而下,但是,我們剛建不久的煤窯卻安然無事,有人說煤窯建的堅固,有人說老天同情咱們勞動人民,但是最最響亮的一句話,也就是我們那堅定的傳言,說:“煤窯融入了太公的靈魂,是勤勞和意志的化身,風雨和雷電又怎麼能摧毀呢?
風雨不摧的煤窯,風雨不倒的太公,如今已長眠於生於斯養於斯的土地,您就在地下安心歇息吧,你的子孫是不會讓你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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