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夫茶,對潮汕人而言,可以說是“不可?日無此君”。晨光熹微時喝,暮色蒼茫時喝;暑氣迫人時喝,寒風習習時喝;空腹之際喝,飽餐之餘喝。從早喝到晚,從春喝到秋,喝到天昏地暗,喝到日月變色。這就是潮汕人,這就是潮汕工夫茶。茶與潮汕人已經難捨難分,渾為一體,它構成了?幅特獨的潮汕風俗人情畫,成了潮汕文化不可分割的?部分。
有時我想,潮汕人之所以對茶偏愛若狂,很大程度上根源於潮汕人把茶看作是人生一部分,把品茶視為精神上的高級享受。在這塊聞名全國的人多地少、古老而貧瘠的?萬三千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樸素而又勤勞的人們勞作之餘,置上爐具瓷盤,邀幾個親朋好友,呷上幾口濃茶,把往日的主辛酸和疲倦洗刷一空,把希望和憧憬化作香茶,“繞舌三日”,歷久不散。因而像蘇東坡可以食無肉不可居無竹一樣,潮汕人“寧可三日無米,不可一時無茶”。
有人曾預言,現在是快速旋轉時代,所需要的食品飲料是諸如麥當勞、快餐、可口可樂之類快節奏東西,而茶尤其是頗費工夫的潮汕工夫茶將被時代所淘汰。此話其實不盡然,恰恰相反愈是快節奏的時代,人們愈是忙裡偷閒,愈是要享受閑適、恬靜,品味“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桃源意境。而茶這一“天生尤物”就成了快速旋轉時代的潤滑劑。但對潮汕人而言,它的意義還不僅僅是這些。一個潮汕人,不管他是居於窮鄉僻野,還是身處繁華喧鬧的大都市,抑或飄洋過海,客居異國。不管他是一介平民,還是位居要職,腰纏萬貫,他都會時不時煮茗的飲,臨風反盅。因為他已經把茶看成是生活的內容,人生的部分。
飲潮汕工夫茶,宛若在欣賞一幅人生畫冊。潮汕工夫茶,其色,其香,其味莫不蘊含著人生的哲理。
那色澤,談談之中夾雜着一絲絲黃色,令人賞心悅目。端坐簡樸香案前,凝視古色古香的茶具,烹茗閑坐,啜飲聊天,頓感人生如夢,平淡才真。而一當沖泡,一股幽香撲鼻而來,若有若無,恬淡而雋永,醇厚而芳馨,端起茶杯,細吸慢啜,彷彿老憎入定,進入忘我境界。初入口,舌根微澀,后則甘醇爽口,其味無窮,欲罷不能。尤如昭示着人生苦盡才能甘來。
在那縷縷白煙、股股茶香、裊裊餘韻中,我們彷彿看到白雲悠悠,小橋流水;體會到閑適、幽雅。這絕不是感覺器官的簡單享受,而是對美好人生的體味,對未來理想的憧憬,一種精神上的品嘗。在這裡,茶溶入了人生,人生化成茶,難分彼此。是飲茶,還是品味人生誰也無法斷定,或許兩者兼而有之。
我品工夫茶,若品人生,茶若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