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宋人周敦頤的《愛蓮說》,覺得他的“蓮之愛,同予者何人”說得太自負,不符合事實。
蓮花,亦名荷蓮,別稱芙蕖、芙蓉等。在我國,自古至今,人們都喜愛蓮花,農村中給女孩取名字,總喜歡帶上一個“蓮”字,諸如金蓮、銀蓮、玉蓮、翠蓮等等,在文壇上。那讚美蓮花的篇章更是舉不勝舉。早在戰國時期,偉大的詩人屈原就有了“集芙蓉以為裳”的詩句,可想在這位浪漫主義詩人的心目中,蓮花是多麼可愛了。縱橫古今,愛蓮的豈獨是那位周老夫子呢!
每當盛夏,清清的池塘便被荷花撐起的綠傘擠滿了,在這一柄柄綠傘之間,一朵朵荷花卓然開放。紅的,像一盞盞寶燈;白的,像一隻只玉碗,它們沒有牡丹的濃艷,沒有桃花的紛集,卻叫你看不夠,喜不盡。微風吹來,陣陣清香沁人心脾,枝枝花梗輕輕搖曳,那美麗的蓮花便會吸住你的目光,釘住你的腳步。
我從小就喜愛蓮花。盛夏時節,我和夥伴們一起嬉遊在蓮花叢中。我們常常扳着蓮梗,像親小弟弟、小妹妹那樣把蓮花貼在臉上;我們更愛蓮花結出的蓮蓬;在夕陽的餘暉中,我們橫坐在小橋的沿邊,頭頂着荷花,嘴裡磕着蓮籽,真是其樂無窮。
不過,使我真正懂的蓮花的美,那還是歸功於周敦頤的《愛蓮說》,“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凈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原來,人們之所以普遍地愛蓮,是因為蓮花有着潔身自好的高貴品質。那以後,我每次走過蓮塘,都要久久地凝望荷花,我想那池塘的底部,是何等樣的一個齷齪世界,那裡沉澱着的污水帶來的渣滓,腐爛着枯死的水草。我們走下池塘,每移動一步,塘底便“咕嘟咕嘟”地冒臭氣來,蓮花就是從這污泥的世界中生長出來的;可它們冰肌玉骨,沒有半點污痕,亭亭玉立於清清的漣漪上,沒有半點妖艷,沒有半點雕飾,風致天然,怪不得有人把蓮花譽為花中君子。
但我後來發現,周敦頤卻有言之未到之處。有一次,我聽老師講趙樹理的作品《套不住的手》,老師說:“趙樹理這篇作品好,還有一個方面,那就在於作者把陳秉正這個形象寫成了群星中的佼佼者,而不是把他寫成了獨腳的蓮花。”
也許是我對蓮花有特別的感情吧,我倒特別注意了“獨腳蓮花”這句話。細細一想,是的,蓮花總是開在蓮葉中間的,有“接天蓮葉無窮碧”,才有“映日荷花別樣紅”。倘若真的只有一枝荷花孤零零地開着,近看形影相弔,遠看蹤跡全無,還有什麼可愛呢!
從那以後,我每次走過荷塘,仍然要觀賞荷花,不過當我不再是凝視一朵一朵的蓮花和田田的蓮葉構成的奇景時,我覺得,只有荷花開在蓮葉中間,只有滿塘蓮花一齊開放,那才顯得出真正的美。
能不能說我真正知道了蓮花為什麼美呢?我還不敢誇下海口,但我敢說,我知道了某一點似乎帶根本性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