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堂里瀰漫起來的晨霧,被漸漸亮起來的燈光照射出一團一團黃暈來。還沒有亮透的清晨在冷藍色的天空上面依然可以看見一些殘留的星光。天氣越發的冷了起來,冬的精靈留下了遍地的足跡。
“吱呀——”搖搖欲墜的門框里走出一個顫顫巍巍的老人,老人拄着拐杖走到樹下的藤椅緩緩躺下來,四下里一片寂靜,老人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只是臉上卻有着幾分凄涼與無奈。“咣當”一聲,門被來人撞開了,驚醒了緊閉雙眼的老人。“要死了,要死了,這門怎麼比前兩天還爛呀!”女人誇張的叫聲引來了一個男人,只見男人慌慌張張的從裡屋跑來,獻媚的朝着女人說道:哎呦!老婆大人呀!大清早的生什麼氣呀!何必為了個破門置氣,氣壞了身體可就不好了,你再忍忍,反正咱們過幾天就‘脫離苦海’啦!““哼!算你還識相!還愣着幹嘛!還不趕緊做飯去!”說罷,女人斜睨了一眼老人,挑釁似的看着老人,臉上露出鄙夷和輕蔑的神情踩着拖鞋向老人走來,嘴裡還喋喋不休的說著:”你哥老不死的東西,每天吃我的喝我的,整天連句話也不說你是聾啦還是啞啦!”說罷女人看了眼老人,見老人還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頓時冷哼一聲趾高氣昂額走回了房間。待女人走後,老人的還是沉默着,只是眼角的一滴渾濁的淚水和骨節泛白的手卻出賣了老人此時的心情。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了,每天的清晨總會有一個老人躺在藤椅上,一躺就是幾個小時,有時還有輕如蚊吶的嘆息聲散播到空氣中,消失不見。
一個月以後,狹窄潮濕的弄堂里來了一輛卡車,在這個四周寂靜的環境里顯得十分突兀,屋子裡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緊接着,一個身穿皮衣的男人走了出來,手裡還拿着兩個旅行箱,老人聞聲走了起來,視線緊跟着男人,男人唄這炙熱的視線緊盯着,有些扭捏着不自在起來,這時,門被推開了,走出來一個濃妝艷抹的女人,空氣中刺鼻的香水味令人發嘔,女人穿着大衣踩着該跟鞋目中無人的讓搬家公司的幾個夥計搬走了屋子裡的行李。女人似是驕傲的看着老人,對她說道:“老太太啊!我們夫妻倆呢就搬走了,有空我們會回來看你的,不過估計我們也沒時間,桌子上的三百塊錢就是你這個月的生活費了,你可省着點用,話完您就喝西北風去吧!好了,廢話我就不說了,您老就好好享受這座‘豪宅’吧!”女人的目光掠過男人,囂張的說:“還愣着幹嘛!還不趕緊搬東西去!”女人說完沒有一絲留戀的看着房子和老人,冷哼一聲走了出去。男人則像是落荒而逃的離開,目光掃過老人,有些心虛的慌忙出了門,再也沒有回過頭。
老人自始至終都沒有說過話,但她的目光一直追隨着卡車的身影,直至卡車開走,老人都沒有回過頭來。老人的眼裡流露出幾分不舍與自嘲,嘴唇翕動着,用輕如蚊吶的聲音沙啞着嗓子一遍遍的說著:“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旁邊看熱鬧的鄰居唏噓不已,撇着嘴看着老人,眼神里充滿了憐憫,說道:“唉!這老太太以後可咋辦呀!兒子媳婦都不要她了!唉!上輩子造孽呀!”一邊說著一邊搖頭走了。
老人漸漸收回了目光,眼神變得空洞,如同行屍走肉般踏着艱難的步子離開了這個傷心之地,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有幾滴晶瑩的淚珠緩緩滴落。夕陽西下,落日的餘暉照射着老人凄涼的背影,將老人的背影拉得很長很長。
濃重的霧氣朝屋裡涌,頭頂是深冬里飄蕩的白寥寥的天光,光線還沒有照穿整條冗長那個的弄堂。弄堂兩邊堆放着的箱子以及各種雜物都在霧氣中浮出一圈淺淺的灰色輪廓來,屋子裡布滿了灰塵。有人說,他們最後一次見到老人是老人靜靜的躺在藤椅上,翻看着發黃的相冊。後來,老人閉上了眼睛,手裡還緊握着相冊。
再後來,老人的兒子和兒媳婦回來賣掉了房子。
再後來,再也沒有一個老人躺在樹下的藤椅上。
再後來……
初三:冰封de情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