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鄉下的外婆生病了,我的媽媽要回娘家去伺候她的媽媽,於是留下我和爸爸兩個人在家“自謀生路”。媽媽走前很不放心,詳細交代了她走後要注意的種種事項,並不厭其煩地重申柴米油鹽醬醋茶的具體位置,還列出了一張明細表,貼在顯眼位置,以備我們找不到的時候“諮詢”。
媽媽終於要出發了,臨走前一再叮囑我不但要照顧好自己,還要照顧好爸爸。我對照顧好自己沒什麼意見,只是對爸爸這個大人也需我照顧很不理解。媽媽像軍隊首長一樣斬釘截鐵地說:“先執行,后理解。”爸爸眉毛頭擰成了疙瘩,彷彿受到了某種嚴重打擊,像噴了農藥的“害蟲”一樣無精打采,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拉着媽媽的手送了一程又一程,好像一刻也不能離開似的,感動得媽媽直流淚,幾乎要動搖遠赴鄉下的決心。還是我慷慨地說:“快走吧媽媽,外婆病情不輕,在盼望着你呢。”媽媽才一步一回頭上了客車。
在我們家,媽媽是第一勤快人,任勞任怨的“清潔工”。她每天把家務處理得井井有條,樓上樓下收拾得乾乾淨淨,從沒讓爸爸和我插過手。爸爸是從來不幹家務的,他只會寫文章,整天坐在電腦前“舞文弄墨”,漸漸退化得“四肢不勤,五穀不分”。有一點讓我很不理解:“絲毫不深入生活怎能成為作家?”而我的任務就是學習,學習,再學習,也是從來不幹家務的。基於從不愛幹家務這一共同點,爸爸說我是接受了他的“優良遺傳”,我們是真正的“鐵杆父子”。
第一天還好,我們在快餐面和火腿腸的陪伴下熬過去了。雖然並不好吃,但爸爸說:“食裹腹,衣蔽體,足矣。”既然像爸爸這樣饞嘴的人都滿足,我還有什麼不滿足呢。晚上媽媽打電話問情況,我自豪地說:“我們很滿足呢。”媽媽聽后在電話那頭輕鬆地嘆了口氣。
日子接二連三地過來了,外婆的病情遲遲不見好轉,也就是說媽媽回來的希望遙遙無期。我們的“快餐”生活還得繼續。可是快餐面吃得我只上火,火腿腸吃得我只反胃,它們從入嘴到咀嚼到吞咽整個過程都使人感到痛苦不堪。包括爸爸也上火長了口瘡,疼得不再說“足矣”。這是媽媽在家的時候所不曾出現過的景象。生火做飯成為擺在我們“懶惰父子”面前的頭等大事。
更多的麻煩陸陸續續跟來了:地板需要拖乾淨,衣服被褥需要洗,家裡亂七八糟的東西需要整理。倘若媽媽在家,這一切根本就不是問題。可是這“不是問題的問題”搞得我和爸爸手足無措。
爸爸在幹家務這一方面最拿手的絕活是燒開水——只用把爐火封蓋打開,藍色火焰就會突突往上冒,等會兒水開了,水壺自己會聲嘶力竭地叫“起——起——”,呼喚你知道。主人實在是不用操什麼心的,就可以悠哉悠哉沉迷網絡了——?爸爸是蹩腳的網絡作家。
媽媽又打電話詢問情況,爸爸接電話的聲音變得楚楚可憐,“我們在吃快餐面呢,每頓飯都吃,勉強能吃飽……”後來竟有些哽咽,“我們餓不死算了……你要照顧好……外婆……”我批評爸爸說:“你這樣說媽媽會傷心的。”爸爸瞪了我一眼,一改剛才的溫柔可憐,聲音提高八度吼我:“小子,敢批評你的‘上級’,小心給你小鞋穿。”誰是“上級”?不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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