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永遠不會變的,但同時也是變幻無常的。日復一日,所謂天空永遠在我的頭頂三萬英尺,我們抬起頭看見的,就是天。而天空卻永遠不會是相同的,哪怕只是一秒,它就將離開。低頭再抬頭,眼前所見的天,又是另一片。
深愛着天空,從記事開始。不管是什麼時候,只要看見天空,就會有安定的感覺。天上的雲永遠都在飄浮,它們是天空的孩子,只要還在天上,就沒有離開家。看它們在天空中輕舞曾是我在一個又一個下午唯一的消遣。不是因為無聊,而是因為深愛。可以不要出去玩,可以不要有人陪着,可以整天不說一句話,只要天空還在,一切就都還在。凝望着天空的時候,我想我是幸福的。
最愛的天空是晴朗冬夜八點整的夜空,深邃沉澱的藍色,像深藍巨大的瞳孔,沒有一絲陰翳。偶爾有一絲雲拂過天際。每當我凝望着這樣的天空,我就會不由自主地相信,也許這世上是有神的,她正在凝望着我們。她默默地注視着全人類,滿天的繁星是她的淚水,為了罪孽深重的人類。我能看見她瞳孔深處的痛苦,這使我想要懺悔。我一向不喜歡過於深的冷色調,例如深綠,例如深紫,例如深藍。但是這個時候的天空的藍,是我唯一承認的深色調,因為它是無可取代的。只一眼,便恍若隔世。最不想看見的天空是晴朗夏日,沒有一絲雲的天空。明明是淺藍的顏色,卻如此悲傷;明明是如此乾淨空明,卻如此寂寞;明明是那麼澄澈的樣子,卻脆弱得令人心痛。我不敢看那樣的天空,因為我自知沒有能力,去承受如此徹底的痛。這個樣子的天空,只一眼,就能讓心隱隱地、劇烈地痛起來。就算笑得再真再燦爛,眼淚也會在一瞬間脫離控制。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所以只能遠遠逃離。那個時候的天空就像一面鏡子,映照的是人心深處的脆弱。它足以讓人渾身冰涼,連靈魂都開始顫抖。
有時候走在街道上,會不由自主地抬頭望向天空。我看見雲系著千萬蒼生的命運,在空中分分合合。輕盈的裙邊劃過藍色的天際,有什麼東西在一瞬間碎裂掉了。我明白天空中變幻的萬千光彩只是大氣層的不同折射,我懂得輕盈美麗的雲霞只是水滴和冰塊,我知道沒有什麼東西是我可以決定的。可是我還是迷戀這如此美的天空,正如我還是如飛蛾撲火般想要改變什麼。即使代價是生命也無所謂,因為有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所以,我們都沒有必要悲哀。
常常想,我為什麼會活着呢,雖然這是沒有意義的問題,但還是常常這樣想。我想,這個問題,也許是沒有答案的。因為正如每個人的天空都不一樣,我們活着的理由也不會一樣。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死去,但是,在那個時候到來之前,請讓我自由地尋找自己的夢吧。這樣,到我死的時候,我就能問心無愧的離開,我的靈魂就能自由地在天空中飛翔。我所追求的自由,最終將是我的。
天空,是我命中帶的劫數吧。我為什麼會如此迷戀它呢,也許,這便是所謂羈絆吧。窗外的天,還是那麼美。雲層的後面,有我永遠不能企及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