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方舟
我近來恢復了研究自己相貌的熱情,因為我從來不知道自己長什麼樣子。我的相貌變化無常,早晨和晚上都不一樣。
我早上起來,臉腫得老高,嘴撅得老高,又氣又餓,很像一直憤怒的豬,特別想跑到地里拱食。到晚上消腫之後,有一點點明麗照人——但我也不能確定。因此我只能參照別人來揣測自己的樣子。
第一個我像的人是唱民歌的張也。這是我的親戚先發現的。每年到了晚會時節,他都會十分興奮地當眾強調這一點。我從來不覺得自己像張也,但像張也也不錯,讓我覺得自己有了音樂感。每到春節晚會時,張也一出來唱歌,我就會勒令大家安靜,聽“我”唱歌。
第二個我像的人是井上真央。這是我主動發現的。那時我熱切地搜索臉比較大的美女,希望能找到我與之相似的人,就發現了井上真央。特別是看了她演的《流星花園》之後,更讓覺得大臉也是有前途的。不過後來發現,我只是跟她的髮型相似,她的臉其實很小。
第三個像我的人是劉亦菲——是我希望自己長得像劉亦菲。我一直誘導暗示我的同桌,她被逼不過,終於說:“你閉着眼睛的時候,跟劉亦菲有點像。”從此,我經常閉着眼睛“看”我的同桌。現在劉亦菲的嬰兒肥消褪,臉長了;我的包子臉也變長了。不過是兩種不一樣的長,兩種長法南轅北轍。
第四個像我的人是丁俊暉,不止一個人在我博客上留言,說我像丁俊暉他妹,現在這是唯一被我官方(我的器官)認可的說法。說自己像男的,我有點不好意思。上初中時,我們女生在一起討論自己比較像哪個明星,有個女生,十分羞赧地說:“我長得像喬峰(胡軍)。”這讓我們笑了大半年。不過別人說我像丁俊暉,我很開心。覺得我們兩個組成的外貌協會,倒也算精兵強將,文武雙全。最近,小丁的狀態和成績不太好,每次聽到他的名字,我就時不時地緊張,想替他加油。
奇怪的是,上述四個人,並不互相想像,人家各人長各人的。我是他們相貌的中轉站——這樣說,是不是太以自我為中心了?換句話說,他們的相貌在我的臉上停留了一下,便向各自的方向走了。
人對長得像自己的人,是有天然的好感的。看到長得像自己的人,就有角色代入感。我看過BBC的電視科學節目《face》,對其中的一句話印象最深:研究表明,人是照着自己的臉尋找異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