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早晨,風兒踩着小碎步悄悄地喚醒了又一個春天。小塞來到門前的小米樹下,墊起腳,用指尖滑過小米樹的羽葉,葉子輕輕地顫了一下,抖落了幾滴晶瑩的露珠。她努力伸長了如朝霞一般紅的舌頭,也終於夠着了那飄灑的露珠,冰涼涼的,好一番滋味。
小塞總說她一定要嘗到春天的第一滴露珠。
——小安。
這是本應該生長在熱帶的樹,誰也說不出它是如何在這個偏北的村落存活下來的,其實更值得探究的是這西谷椰子樹的種子是怎麼出現在小塞和小安身上的。他們兩家人都一致認為是親戚朋友來看望兩個小孩時,放在小孩手裡的。正好剛出生的小孩子都習慣把手握成一團,竟然也沒把種子弄掉。而種子在這個村落里代表着希望,還有一切的寄託。於是兩家人都把小孩手中的種子種下了土,種在了自家門口。
他們並不知道這是什麼樹的種子,要是他們知道了鐵定就不會如此細心照料這土裡的種子了。說來這種子倒也奇怪,都灌溉幾個月了都不見一點嫩芽冒出來,於是兩家人琢磨着是不是種子已經休眠了。但是一向迷信的他們更願意相信這種子也認主人,它們要守護的是那兩個還在襁褓里的小孩,要造福的也是那兩個小孩。因此他們不再用井裡的水來澆灌它,而是直接抱着小孩對着門前的土撒尿。
這尿臊味的確讓人難以忍受,就連那兩家人都捏着鼻子踏過門前的土,就更別說周圍的幾戶人家了,那些被“誤傷的人”甚至都把棉絮扯來堵門縫了。張三經常跑過來說這沒用,那種子都死了,讓他們別這麼繼續折磨人了。隔壁那個向來弔兒郎當的李四也都跑過來說他自出生就沒聞到過這麼難聞的味道,居然比他自己拉的屎還臭。可是那兩家人特別固執,不過還是耐心地給周圍的人解釋說這關係到兩孩子的命運,也一臉歉意地讓大家等等。
就這樣,幾乎整個村子的人都盼望着那兩種子快點發芽,他們由盼望着變成渴望着變成渴求着變成哀求着最後絕望了。其實也就十幾天的時間,但是你也要知道生活在尿臊味里的日子是多麼的漫長。
最主要的是這件事影響了這個北村的空氣質量,更是直接影響到了村的評優,這個後果是很嚴重的,即使不會負刑事責任卻也總是會負責的,原因自然是這裡有個負責的村長。村長叫張得光,他生着一個與他名字十分貼切的光頭並且摯愛於他的光頭。記得他第一次向村裡的人介紹自己的時候就說,“李白有句詩說得好,‘陽春布德澤,萬物生光輝’,我就叫張得光。以後會帶領這個村子走向小康,希望大家配合我的工作。”要知道這個村子裡面的人都是文盲,會一兩句詩可不得了,於是大家都對這個扭曲了作者的村長產生了無限的信任與愛戴。其實他也就知道這一句詩,至於李白,他也只認識李白罷了,並且他主要想表達的是他就是生着光輝的萬物中最耀眼的一個。
聽到這麼多村民的反映同時考慮到最重要的評優,村長終於怒了,他覺得他渡了一層金的臉上碰了一臉的灰。他帶上村裡的幾個彪漢去找那兩家人評理,已經抱上了軟的不行就來硬的,硬的不行就來暴力的這樣的決心。那兩家人看到村長親自造訪,後面還跟了幾個彪漢,也自然猜到了他的來意。於是兩孩子的爸操起了擔菜的扁擔,兩孩子的媽也準備好了一哭二鬧三上吊。村長的臉瞬間就綠了,立馬讓那彪漢去挖種子。兩男人也舉起扁擔就上,但是一個彪漢就把他們解決了,扁擔還被折成兩截。這個時候,兩女人竟然欲哭無淚,就聽見那兩個襁褓里的孩子在那裡哭號。他們就眼睜睜的看着一寸一寸的土被刨開,就像看着挖着孩子的心臟一樣如此心痛。忽然,那個彪漢停住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上像是被勾了魂一樣。村長忙湊過來伸長腦袋看,頓時眼睛瞪得溜圓,瞳孔成倍放大。兩家人跑過來探着身子一望,馬上嚇得後退幾步,然後又走上前,微微露出的笑意里明顯夾雜了寒意。那是什麼?!
種子早已發芽生根,並且生着無比渾厚的根,足足有鐵管那麼粗,它貫穿着土壤彷彿要伸入無比幽暗的深淵。最主要的是那兩種子的根竟然相互纏繞着最後分明結合在了一起!就像一條盤卧着的巨龍,虎視眈眈地看着你。如此糾結的植物,至少在這個村落里是空前的。被吸引過來的村民都紛紛說這是天意,如果去挖掘它是會受到詛咒的。於是說的人多了,所有的人都認為那是神靈了。村長可被嚇怕了,冒出一身冷汗,光禿禿的頭頂跟抹了油似的潤滑,陽光照在他的頭上都能當鏡子照了。他趕緊讓那幾個彪漢把土給掩了上去,還宣布了一條政策,讓所有的人都供奉那塊土地。其實這根本不用他宣布,因為當時已經有人提着香火開始膜拜了。
自此,人們包括村長在內都繞地而行,誰也不敢踏在神的頭上。一年四季,兩家人的門前都香火鼎盛,簡直就跟寺廟似的,更沒人嫌那尿臊味有多臭。而那兩個還在襁褓里的小孩也自然高高在上,身價不菲。這可把小安和小塞家樂了。
有一回,王麻子的女兒得了不知名的病。在雷電交加的日子裡王麻子竟抱着他女兒大步大步地朝着村頭的診所奔去。不三不四這夫妻倆摸了一下那女孩的額頭就下定義說這是絕症。為此,王麻子哭喊着瘋奔回家時險些被雷劈。整個晚上,村裡就瀰漫著鋪天蓋地的叫聲,“我的女兒勒你死得好慘啊……”這叫聲居然讓聾了四五十年的八婆給聽見了。八婆當時正在油燈下穿針給孫子縫衣服,手上的針被震得落在了地上,“是誰深更半夜的在那裡吼呢?!”八婆的兒子一聽,興奮得跳起來,“老太婆聽得見話了!”隨即跟媳婦拿着五十塊錢去答謝王麻子。王麻子看見錢眼睛就發亮,腦子也轉得快,他突然想到了小安跟小塞,那兩個活菩薩。
第二天一大早,王麻子就抱上昏迷的女兒去拜求小安跟小塞的尿。“小塞的尿可是神賜的……”楊大樹這麼念叨着。“小安的尿可是比鶴頂紅還值錢……”王石頭摸着鬍子這麼說著,他本該說千年何首烏的。王麻子立刻掏出一張嶄新的五十元大鈔,多新啊,還能反光呢!
楊大樹和王石頭立即用眼神默許了,朝着屋裡喊着:“孩子她媽,快把孩子的尿接點過來。”隔了一會兒,兩家人的屋裡都傳出纖細的女聲:“孩子她爸,孩子的尿剛去澆樹了沒尿了!”楊大樹和王石頭一骨碌地鑽進屋裡,拿起奶瓶就往孩子嘴裡塞。不知道是該說工夫不負有心人還是該說牛頭不對馬嘴,半晌之後,兩孩子終於拉出一泡屎。兩家人憋紫了臉,沒在王麻子面前大罵。實在是無計可施了,他們只好把屎過濾了一遍,勉強接了半碗尿,那尿,倒也澄澈。王麻子接過尿就往他女兒嘴裡灌,幾乎就在灌完的同時他女兒大噴一番,醒來了。王麻子被驚得目瞪口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抱着女兒問長問短。
這事兒在一刻鐘的時間裡就傳開了。所有的人都半信半疑,放下手裡的農活,跑到王麻子家門口去看。他女兒果然已經活蹦亂跳的能踢毽子了,這下大家都覺得不可思議但是都信了。在那之後,不三不四開的診所自然是倒閉了。所有的人生病了都湧向了小塞和小安家,於是幾乎所有的人都嘗過小塞和小安的尿,而那兩家也在小塞和小安出生后的一年裡發了,發慘了。
他們把長年漏雨的茅草屋毀了,蓋起了磚瓦房,兩家人住進了一個院子。門前的米樹也在小緒和小塞一歲生日那天長了起來,終於冒出土了吶,也許真是童子尿的功勞吧。而生活在這富裕中的人兒,似乎都忘記了再去知道樹種是誰給的,當然對於他們來說也沒有必要再去知道。但是這個問題的結果是至關重要的,至少對於小安和小塞來說,是至關重要的。
我們就快長大了。可是我們不知道我們還肩負着一個重要的使命,要去到那遙遠的年代,改變歷史。
——小塞。
(未完待續或未完無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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